“金老师，您刚才那个眼神……有什么心理活动么？”

在演员复位的时候，秦冲忽然对金石杰问道。

金石杰步子一顿，原本揭开草帘的动作停了下来。

接着，他回头看着秦冲，忽然笑着说道：

“你觉得魏忠贤知道不知道崇祯要杀自己？”

秦冲心说这不是废话么……按照剧本里的时间点，这会沈炼都已经来过了。

于是点点头：

“知道。”

“那你觉得……他怕不怕死？”

“怕……”

原本，他很确定的回答，可看到了金石杰那种满是笑意的眼神后又迟疑了一下，给出了个不确定的回答：

“不怕？”

看他那不确定的样子，金石杰摇了摇头：

“怕，也不怕。”

“……”

秦冲露出了疑惑的表情，就听对方说道：

“在我的认知里，人，都是怕死的。无论是多么伟大的英雄，都不存在绝对看淡生死的意义。佛说生死间有大恐怖，意思便是如此。而魏忠贤权倾朝野，你说他想不想活着？答案是肯定的。可这世间活着容易，活着也是最难。他本是枭雄，唯一的不足便是他不姓朱。所以，他活的很难……“

秦冲明白，他说的魏忠贤活着很难是另外一种意思。

“那他到底怕不怕死？”

他不由得继续问道。

金石杰点点头：

“这就是他这个人物的复杂性。你说他被人追杀后又回京要弄死沈炼，说明什么？说明他不想让别人知道他还活着。而他这么做的原因是因为他想活着，怕死。可他同样也知道，如果自己回京，那么到头来很可能还是会死，赵婧中想杀他，锦衣卫若知道他活着肯定还是会来杀他，而崇祯皇帝更是想要把他碎尸万段。所以，你说他到底想活还是想死？”

“……”

“听蒙了吧？”

“……嗯。”

“懵就对了。这就是刚才那个眼神我表现出来的意义。活着易，活着难，好好的活着难加难。魏忠贤也不知道他到底能不能活着，但他却不得为了活着而做出努力。这就是他的复杂性。这也是为什么你不懂我的眼神。因为你不是魏忠贤，你只是赵婧中。”

“……”

金石杰回到了草帘之后。

可秦冲却站在原地迟迟没动弹……

他的脑子里不停的反复出现刚才金石杰……不，魏忠贤的那个眼神。

反反复复的出现。

不知为何，他忽然有些羡慕。

羡慕这位老师能够只是通过一个眼神便把一个角色给演活了起来。

这究竟是怎么做到的？

这就是……演技么？

这……就是演员？

“小秦，好了没？”

路小川见他半天不动弹，喊了一声。

秦冲回过神来……犹豫了一会，应了一声：

“好了。”

“嗯，重新来一次。”

……

“咔……不行。小秦，你表情太紧了。”

“……咔，小秦，情绪，赵婧中的情绪！”

“咔！“

“咔！”

“咔！”

“……咔！算了算了，大家先休息一会。金老师，你和小秦对对。休息二十分钟。”

连续八条戏后，听到了路小川的话语，秦冲也顾不得礼貌不礼貌了，直接就坐到了屋子里唯一那把太师椅，看着面前在这个春暖花开之际显得热浪逼人的火塘，眼神无比的呆滞。

不对劲。

不是演技的不对劲。

是秦冲自己的不对。

他在金石杰面前，被压制了。

被压制的一塌糊涂。

倒不是说表演，而就跟路小川说的那样。

情绪不对。

无论怎么都失去了曾经自己该有的那种自信。

继承了“秦冲”的演技，虽然前世是个门外汉，但秦冲始终是自信的。

他自信哪怕自己成不了影帝，但饰演一个角色也绰绰有余。

更别提本质讲，他参演这部戏就是为了完成“秦冲”的执念的，对演戏这一行，他压根就不是很感冒。

可就在刚才，被人用一个眼神教育了之后，加听到金石杰自己对魏忠贤这个人物角色的分析，他忽然有种……被堵住了的感觉。

无论怎样，都不是很顺当。

就像是嗓子里又一口痰，不吐不快，可偏偏就是吐不出来。

很难受。

但不得不承认，他忽然对演员这行起了兴趣。

可是来了兴趣后，他身似乎又多了一层包袱，再也做不到没有任何心理负担那般轻装阵了。

所以，他迷茫了。

而就在这时，金石杰走到了他面前，笑呵呵的递了一只宝岛烟。

接着，老人很有江湖气的用篝火旁的火炭夹都在火钳点燃，吐出了一口烟气后，对他笑着说道：

“听过那句话没？拳怕少壮，棍怕老狼。”

“……”

秦冲接过了火钳，烟没点，头摇摆：

“听过。”

（我是真的喜欢金石杰这位老人的演技，B站有剪辑，大家可以看看，是真的精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