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姝有些茫然,回去时问红蓼:“二太太怎么忽然就请了道士,说白姨娘撞邪了呢?”
红蓼道:“听说是因为八娘子和白姨娘太得势了些,惹了二太太不高兴。”又把从别人那里打听来的,顾明初向二太太告的状说了。
明姝摇了摇头,“不对。”
光是这法子,林氏若是想得出来,至于白白放着白姨娘风光了那么多年,才因为顾明初一句话做到这样狠辣的地步么。
红蓼瞧了瞧天色,道:“娘子,想必还愿也快好了……”
明姝脸色一变,提着裙角就拉着红蓼往回跑。
……
明姝赶到时,长房过来请她的人已经等了会,一见到明姝,拍着胸口问她做什么去了。
明姝含糊混过去了,把衣裳整理了,便往前头去了。一众女孩儿一起跟着沈氏像菩萨磕过头,寺庙里的大和尚取了许多吃食与他们,这才完事。
回去时,顾明鸢一句话都没与明姝说,明姝也不自讨没趣。
回到顾家大宅,就开始忙起来了,闲杂事儿也不知道有几多,明姝觉得每年过年都像是打仗一样。
等祭祀完了,也已经很晚了。
下人把新挂上的红灯笼点亮,远处薄暮晕黄,热闹的空气里飘荡着爆竹味儿。
耳边全是丫鬟婆子们闹哄哄的说笑声,像是隔着很远,又像是隔得很近,明姝觉得自己像是陷入了一个孤零零的境地。
白姨娘和顾明鸢的模样,总是在脑子里浮现,赶也赶不走。
“七姐姐。”
顾明鸢的声音冷不丁在身后响起,明姝瞬间被惊回现实,回头望去,果然见顾明鸢立在身后。
盈盈的一双剪水眸,和白姨娘如出一辙的楚楚可怜、温软袅娜,好似白日里极致的冷与恨都被抹去了。
“怎么了?”明姝没由来的一阵火气,仍是耐着性子道。
顾明鸢扯出一个齐整的笑,“母亲叫我来寻七姐姐过去。”
明姝点头,从台阶上站起来,脚底却踩找了裙子,猛地仄了一下,下意识去扶顾明鸢。
顾明鸢的胳膊一碰到明姝的手,把明姝往里一带,她自己却猛地往下跌去!
两尺高的几步台阶,说高不高,说低也不低。顾明鸢跌的方式正好,头朝下。
明姝吓得劈手去拉,却来不及。只见斜刺里一个人影过来,伸手按住了顾明鸢的肩膀,叫她在台阶上踉跄一下站稳了。
明姝先是松了口气,随即脸色垮下来,冷冷地瞧顾明鸢,道:“八妹妹往后可站稳些。”
顾明鸢软和地笑:“自然会,七姐姐可莫再踩了裙子,磕下去怕是头破血流,重伤不治。”
明姝糟心极了,呛道:“你才头破血流,重伤不治!”
顾明鸢:“……”
顾明鸢的笑容崩不住,眼里细雨绵绵似的,隐翳丛生,只抿唇不语了。
明姝觉得自己再多看一眼顾明鸢就能少活好几年,干脆撇开眼,几步走到那人面前,心情便好多了。
“五哥!”
顾华礼站在阶前静静看两个小姑娘,直到明姝呛完顾明鸢。他看向明姝,“怎么不高兴?”
“走吧。”明姝先拉了顾华礼的袖子,两人往里走去。
他浑身都是餐风宿雨的风尘味儿,清苦得不行。明姝觉得自己还是不要说些不高兴的了,便道:“不晓得你什么时候回来罢了都要吃团圆饭了,还没个人影呢。”明姝看见顾华礼,总心安了些,忍不住笑道:“可算是在过年前赶回来了。”
“原是打算在新春前赶回来的。”他淡淡道。
那么远的路,路上几乎是不分日夜地往回赶,才能赶在除夕夜里赶到。
有亲人等着,总是无法不准时赴这样一个约定俗成的约的。
明姝忍不住笑起来,松了口气似的,“好在是赶到了。”
他点了点头。
两人已经绕到了围廊转角处,顾华礼像是想起什么似的,从袖子里拿出一个包好的油纸包。
“路上瞧见了,你上次似乎想尝?”
明姝不客气地接过来,当着面就打开了,见里面是正新鲜的凤梨酥,愣了愣。
才笑道:“对啊,一直想尝,多谢五哥记着。”
又觉得似乎生疏了点,可惜顾华礼总是冷冷清清的一个人,她芯子里也不是懵懂孩童,并不能直白又无原由地亲近这样的兄长。
明姝抬起手递到他面前,道:“兄长尝尝滋味如何。”
小姑娘又不自觉地摇他的袖子,顾华礼抬手捡了一块尝了,其实在他看来,女孩爱的糕点都是甜津津的,并没有什么不同。
“不错。”
明姝顺势在栏杆上坐下,慢悠悠地吃了几块糕点。带进去了,未免人人要分一点,偏她有一点私心,顾华礼对她的心意她不想分出去。
明姝吃了一会凤梨酥,想起什么来了,问道:“还顺利么?”
顾华礼立在栏杆前,目光沉沉地打量顾家大院,闻言回头道:“还行。”
这是不太愿意说,明姝抿了抿唇,道:“我母亲和白姨娘有什么过节么?或者是我和她有什么过节,我已经不记得了?”
顾华礼诧异地看了明姝一眼,道:“怎么?”顿了顿,“不曾。白姨娘是扬州……父亲在扬州游玩时买回来的瘦马,和京都半点渊源都无,何况你母亲与你。”
明姝苦恼地皱了皱眉,“我也瞧着没有。”
“她们母女与你不快?”他静静地瞧明姝。
明姝没有看顾华礼,思索了会道:“我只是瞧着白姨娘不对劲……自然,阿鸢也不对劲。”
这些内宅里的事儿,明姝自己也极为不耐烦,更不想和顾华礼说了,就道:“算了算了。”
顾华礼是绝对不会追问的人。
明姝把剩下的糕点塞进琵琶袖里去了,这才和顾华礼一起进门,便看到整个顾家嫡支的人都来了,热热闹闹地聚了一堂。
老夫人高坐在堂上,发丝银白,一见到明姝进来,便笑开了。
明姝赶紧过去磕头请安,又乖顺地喊了几个长辈,这才往姊妹里坐下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