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山夜晚的风并不温暖，相反，因为海拔和时辰的缘故，风儿比平日里，还要更寒冷些。

即使此时的季节在天山本地应当被称之为正值盛夏，但昼夜巨大的温差却是实实在在存在的。

这是大自然的伟力。

被楚门以真气裹着快速行进的方芳纺对夜晚的寒冷，很有发言权。

“大哥，慢一点好吗？我快要冻僵啦！”

楚门的真气仅仅只是让小姑娘被动行进而已，并没有保暖的功能，但这不是楚门做不到，而是不想做。

他完全可以为新收的小妹撑起罡气护罩，但他并没有这样做。

且不提他这样做凭白耗费真气，关键是二人仅仅只是初步达成共识，当下不过貌合神离罢了。

“冻不死。”

楚门一点也没有放慢速度的意思，呼啸的山风打着旋儿荡过二人的衣摆，又带走了方芳纺些许的体表温度。

“天地将开，大世将出，等老娘觅到机缘完成祖传神功的进阶，一定要把你这妖僧扔到北极玄冰海冻上个一百年啊一百年!”

方芳纺碎碎念着，努力运转着体内那点可怜的内息来对抗热量的流失，然而不知道为什么此时她却发现祖传功法的运转速度竟比平时要快上许多。

“难道寒冷有助于功法运行?”

小姑娘心思活络起来，“可是祖传的心得上没这条啊?”

“你的内功运转速度加快了。”

楚门忽然出声，打断了方芳纺的思索。

“你、你怎么知道?”

小姑娘吓了一跳。

“在这段赶路的时间内，我的真气一直在你的体内随着你的内息流转，自然能发现前后的不同。”

方芳纺听闻此言，心跳都慢了半拍，急忙凭借血脉异术感应起体内的内息来，果然在其上发现了一股熟悉的气息。

这气息极其隐蔽，若不是她有异术，根本发现不了。

“你、你怎么可以不经人家同意，随随便便进入人家的身体！”

方芳纺小脸涨红，据理力争。

“没有随随便便，”楚门认真道，“我是为了摸清你练的不老长寿功的内息运转方式，这才分出一丝真气进入的。”

“你已经是我的小妹了，当大哥的帮你研究研究练习的武学是否有误，是分内之责。”

“你不用谢我。”

小姑娘小嘴张大，半晌说不出话来。

老娘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你直接问我法门就行了啊，”方芳纺委屈道，“我说给你听。”

“不不不，相比小妹你的口述，大哥更相信亲自探查出的结论。”

“正所谓实践出真知，”楚门笑眯眯道，“万一小妹记错了怎么办?”

“大哥说笑了，祖传的武学，我怎么可能记错。”

小姑娘说话的声音越来越低，最终淹没在呼啸的山风中，什么也听不到了。

二人不再言语，直到楚门带着方芳纺行到天剑门大本营所在的天剑山上，小姑娘的惊呼才打破了一路上的沉默。

“天剑门，不，半个天剑山都去哪儿了？”

她一脸惊骇地看着眼前难以置信的一幕，简直觉得自己出现了幻觉。

展现在二人眼前的是从山腰向上，被齐齐截断的天剑山，断口光滑如镜，千万年地质运动挤压出的岩石层上，清晰地倒映着天幕上的弯月与繁星。

如果仅仅只是消失还不至于让方芳纺如此失态，毕竟她不久前刚刚目睹过比这座山体型还要大近半的太攀峰的崩塌，心理承受能力大大提高。

真正令她恐惧的是天剑山断口的光滑如镜，这明显不是自然发生的事情。

“天人？”

她霍然转身看向一脸淡定的楚门，“这是又一尊天人做的吗？”

方芳纺不自觉地回想起她曾在太攀峰上看到的那横击长空的金色巨掌，以及恍惚间见到的佛陀，心头再次沉了下去。

“天人为什么要砍走天剑山？”

“我怎么知道，”楚门耸耸肩，上前几步，站到断口旁边，看着其上倒映出的自己帅气的脸，“也许他家的后花园，刚好缺一座装饰用的假山？”

“假山?”

小姑娘恨不得跳起来一拳锤爆楚门的狗头。

你就不能好好说话吗?

“大哥，”方芳纺大眼睛一转，语调忽然变得极软，“您带我来这里肯定是提前知道天剑山会被截走的对不对？”

“不然为什么要来这儿？”

“您就告诉我它被截走的原因好不好嘛！”

“不好。”

楚门拒绝。

方芳纺受到一点伤害。

她只是顺势一问罢了，根本没想着楚门会回答，营造乖巧听话、人畜无害的形象，才是她的目标！

只要跟着他的日子久了，还怕找不到这个妖僧的秘密所在吗?

所谓只要功夫深，铁杵磨成针，所谓水滴石穿，海枯石烂，所谓路遥知马力，日久见人心，所谓日防夜防，家贼难防！

老娘总有得手的那一天！

楚门站在断口边，没有去想方芳纺的心理活动，他的目的一是来看看板块融合后天剑门的变化，二是看看能否寻到初代人皇的踪迹。

天剑门的变化他看到了，它连着半截天剑山真正融到了钉耙山内，与蓝星不分彼此，但初代人皇的踪迹，一无所获。

“这人皇看样子会是个关底大BOSS呐，连角色信息都这么难获得，”楚门摩挲着自己的下巴，“不知道假如做掉他，会不会大爆？”

楚门下意识地想了一下，随即摇头，“这不是游戏。”

“人皇是活生生的人，我也是活生生的人。”

夜半，天剑山截面旁，一个披着袈裟的长发和尚盯着脚下的倒影发愣，另一个长相清秀可爱，看起来大约十四五岁的伪萝莉一脸狐疑地看着和尚，却一言不发。

这样的状态，足足持续了十几个呼吸的时间。

直到楚门的视线从脚下挪开，一双眸子复返清明，这才打破了这般诡异的寂静。

“走吧。”

楚门转身对方芳纺轻声说道。

“走？”

“没错。”

“去哪里？”

小姑娘认真地看着他。

“去阜榻山脉。”

“怎么走？”

“一路向东。”

“我的意思是凭双腿走过去，还是骑马，”小姑娘毫不留情地打破了楚门营造出来的气氛，“很远的。”

“……”

“先用腿，”楚门若无其事地接过话头，“等我找到马了，自然要骑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