庆阳城西门外人头攒动,随着时间的推移,不只是城外等候的百姓和卫兵,城内被限制外出的居民也涌到了城门处,立在那铁木的栅栏后,窃窃私语着。
他们不敢过去,那陷进地面不知有多深的掌坑,还明晃晃地摆在那儿呢。
虽然在他们眼中坐在远处的楚门二人模糊到只有两个黑点,根本看不清其容貌,但一些小道的传闻已经调动起了百姓们的想象力。
言称能除去城内困扰了他们半旬,之前从未见过的邪物的高僧,应该是一副白须飘飘,脑门光得像西域琉璃般的形象吧?
至于那另外一位随从,理应是个唇红齿白,长相清秀的小沙弥了。
而关于高僧为何要城主亲手送三两三钱黄金才出手的原因,这些饱受城内鬼物影响的百姓自动脑补出了合理的答案。
城主代表庆阳城请大师不合理吗,至于黄金,大师也是要吃饭的嘛。
不对,不是吃饭,这是整个庆阳城的所有人,献给佛祖的香油钱。
“让一让,都让一让了啊!”
“朱城主带着黄金亲自来请大师了!”
一群城主府养的亲兵举着带鞘的刀在人群中开出一条能跑马的宽路,一顶人抬的红木大轿从城内吱呀吱呀地行了出来,鎏金的轿顶上被匠人以精湛的手艺刻着一只憨态可掬的玉麒麟,分外气派。
江湖风云世界战乱多年,早已礼崩乐坏,所谓礼仪僭越,稀松平常。
在不同的势力之间,你敢用抬,他就敢用十六抬,你敢用麒麟,他就敢用虬龙!
不过这种僭越最高只限于诸侯亲王级,若是有人敢冒天下之大不韪用天子礼仪,必然会被群起而攻之。
这是一种默契。
在亲兵的强势开路下,朱扉骰的轿子顺利地驶出了西城门,一路向楚门所在的方向行去,留下一群带着期盼的百姓。
他们当然期望城主能和大师达成共识,除去城内邪物。他们朴素地认为,既然有鬼出现了,那么自然也有对付它的人。
那些之前请来的和尚道士之所以不行,只是因为道行太差,起码他们是做不到在地上拍出一个大坑的。
抬着城主的轿子绕过大坑走到楚门面前,楚门没有站起来的意思,轿子中的人暂时也没有出来的打算。
“大哥……”
方芳纺疑惑地看着眼前奇怪的一幕,正打算站起来,结果楚门的一句话控制住了她的膝盖。
“坐着。”
“哦。”
小姑娘不动了,低着头,一副乖巧的模样。
双方都不说话,场面一时间诡异地安静下来。
“和尚,”轿子中的朱扉骰说话了,语气中自然而然带着一种或许可以被称之为上位者威严的东西,“罡境的实力在周天星变前确实可以被称之为一方霸主,但现在已经不是了。”
“若你真的只有这点实力,还是不要打我庆阳城的主意好,”朱扉骰淡然道,“否则死都不知道是怎么死的。”
“当然,你能看出我庆阳城有鬼物,又直接点出我,想来是知道了些什么,不过你根本不知道我有多强。”
“现在,报出你身后之人的名字,给本城主做一辈子的奴仆,再把身旁的那个小娘子献上来,我就可以考虑饶你一条命。”
朱扉骰颐指气使道。
“城中的鬼物是你养的?”
轿中之人身上缠绕的怨鬼之气在楚门眼中纤毫毕现。
本来打算敲一笔就走的楚门忽然改了主意。
他想打死这肥头大耳的胖子。
“当然。”
“那就请你去死好了。”
楚门一言既出,驷马难追,当即催动变天击地大法攻向朱扉骰,一道精神冲击狠狠撞在对方的脑仁中,平地里忽然响起一声凄厉至极的惨叫。
“啊!”
一道灰白色的影子跌跌撞撞自朱扉骰头颅中冲出,气息散乱,一副重伤的模样。
它的寄主也猛然吐出一大口散发着恶臭的黑血,属于罡境的强劲真气控制不住自发迸出,将轿子炸了个粉碎,抬轿的亲兵们也受波及倒地,滚作一团。
“啊!”
亲兵们俱都骨断筋折,躺在地上哀嚎不断,罡境爆发的真气不是内力境的菜鸟可以抗得住的,在场的只有被楚门护住的方芳纺安然无恙。
“秃驴!你做了什么!”
朱扉骰七窍中流出黑血来,嘶嚎的惨叫即使是西门处的普通百姓也听得清。
他浑身上下的真气以一种奇怪的路线运转起来,那被打出体外的灰白鬼影被一股无形的拉扯力拽向他的体内。
“罡境武者这么脆弱?”楚门好整以暇地看着这一切,“不对,不是罡境脆弱,是我的变天击地大法刚好抓住了这养鬼人的弱点,在灵魂层面上给了他以重创。”
“武者虽然养魂,但那是身体自然而然为之,先天之下的罡境单就灵魂强度而言,恐怕也就与普通怨灵相当。”
“嗯,我还应该再创出一门养魂的功法。”
楚门掏出小本本记下这一条,然后顺手又给灰白鬼影来上一发冲击,朱扉骰的惨叫同步响起,再看鬼影时,它的形体已经开始消散了。
“这只鬼影若是散了,”楚门莫得感情的目光看向朱扉骰,“你会怎么样?”
“你不能杀我!”
朱扉骰浑身的肥肉一哆嗦,立刻萎了下来,全然不复之前的嚣张模样,“你想知道什么我都告诉你!”
“我知道的,就是大人您知道的!”
七窍流血的朱胖子一副卑躬屈膝的样子,全然看不出之前还在骂楚门秃驴。
很显然,他从灵魂被撕裂的痛苦中暂时清醒过来了,明白了自己当下的处境。
“真的?”
“真的!比真金还真!”
“比真金还真?”楚门笑道,“那么,我的黄金呢?”
“这——”
朱胖子卡壳了,他敢说他没带黄金过来吗?
虽然他知道这是玩笑,但他若是真的回答没带,谁知道这秃驴会做出些什么事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