马车在缓缓前行,年数有些久的灰黑木板一直发出嘎吱嘎吱的挤压声,像是人临死前的悲哀喘息,有种马上就要断裂的感觉,不免有些心烦意乱。
车外是应接不暇的翠绿,连绵不绝,不时传来鸟雀的鸣叫和振翅声,不出所料住宅是在山林中,鬼怪喜欢的地方之一。
为什么我摔下来正好在云循这里,因果么……
我扭头去看斜对面的云循,见他支着头望向车窗外,我吃了定心丸一样,细细打量起来。
他五官挺俊俏,比寻常人要好看,但算不上绝色。唯一能称上绝色的地方,就是那对顶好看的眉眼了。山岳的黛色勾出两条细而弯的眉,下面说是一双玉珠镶在眼眶也不为过,清澈明朗,眉目传情真真是极好的。天界的仙子见了他也会羞愧地低下头,那是雪,是月,是风一样的干净。
他大抵是感觉到我的目光了,嘴角轻微一动,眼睛里溢满了笑意。
我才意识到盯着别人的脸看了许久,太失礼了,赶忙把头甩到另一边。
就在这时马蹄声止住了,接着抽刀出鞘的声音。
“要么交出钱财,要么死!”粗犷浑厚的声音气势十足,这一吼令我吃了一惊。
“客官不用担心,我能收拾掉。”车夫的低沉声音稳稳当当。
有胆量,我在心里夸赞道。
“不必了,我们下车。”云循冲我点点头。
没必要吧,一个劫匪罢了。
我也只能乖乖跟着下了车,看到了那“劫匪”,只是个破烂衣服的汉子,头发散乱着,怀中鼓鼓囊囊,趿拉着一只鞋子,另一只脚则光着在地上,脚趾是被泥土染成了黑色,脚背有些红肿还破裂了,整个人看起来脏兮兮的。
难怪,身子板还不如车夫大,手中的刀刃也有些钝,上面有不少污渍。
哪里的勇气来抢劫呢……亡命之徒?这个样子看来是走投无路才想抢劫的吧。云循怎么直接就下来了呢?
“别耍花样!快点!”他恶狠狠地催促道。
云循从袖中摸出一袋财物,听声音就是沉甸甸的,他走到前面想递给那个汉子。
那人有些戒备,晃晃手中的刀,刀刃在阳光下有些亮堂堂的:“你想干什么?”
云循也没有在意他的挑衅,压低声音说了什么话,那人的表情转变得极快,马上就一副感激涕零的样子,还淌下两行泪水。
这……
“阿筝,还有不远的路就到镇里了,我们走着去,车就留给这位大哥吧。”
“好的。”我大步走到他身边,车夫也跟着下了马。
果真是普通的百姓么,前面可是有什么战乱?
走近我才发觉空气中有股血腥味和草药味拧在一起,是从那个男人身上发出来的。
草药?应该就是塞在怀里的那堆东西吧。我瞟了一下,是有枝叶之类的东西小心翼翼地从他衣服里探出头来。
“那大哥保重了。”云循对着那个人作揖道别。
“保重。”我也跟着说了句。
他接过钱袋也回以作揖,牵着马车快速离开。
我也不愿去看那个单薄的背影在林中怎么行走,没有回头。
路上的石子颇多,枝条碎屑之类的东西也随处可见,难以想象他忍受了多少。
“他身上的草药是什么药?”天界的东西我略知一二,倒是人间还有很多要学。
“不是治疗伤口的药,闻起来应该是助产之类的草药。”
是要赶回家给亲人的药啊,能有赌上性命的觉悟原来是因为这个。那人也挺可怜的,万一遇到了恶人,怕不是一命呜呼了。
“你是不是知道前面发生了什么,云循?”他的反应也太快了,似乎是预料到就会有这种事情。
云循走路脊梁挺得笔直,缓缓道:“近些时日是‘人日’,官家默许的,什么都可能发生。”
真是奇怪,这岂不是要翻了天。
“为什么要这样?”
“因为数年前的丞相定下的规矩,这些天大摆筵席,所有官员都要参加,自然没了人管事,在此期间发生的事情过后一律不追究。”他在强压怒火,眉头拧成了一团。
“不过委屈阿筝了。”话锋一转,还是平日里那样温雅。
我摇摇头,这点路也没什么。不过车夫是一脸不情愿的。
我拽拽云循的衣服,示意他车夫先生脸色不好,他心领神会,反倒向我眨眼暗示什么。
?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