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抬起来哟……嘿呦嘿呦……左边使劲……嘿哟嘿哟……右边稳起……嘿哟嘿哟……”六个男人喊着号子,齐心合力抬着一块大石头往前走。
一心凝神运气,脚步沉稳,每步抬起,脚下就是一个深约半寸的土坑。
张天额头上挂满了汗珠,他正瞪大眼珠,喘着粗气,拼尽全力往前挪动。
窦书生的情况就比较糟糕,双腿双手全在打着颤,明显已经有些脱力了。
……
“咚~~”这是重物落地的声音,石头终于被抬到了预定的位置。
张天还能够坐起来给雇来的挑夫发工钱。
窦书生已经累到瘫倒在地上无法动弹。
一名挑夫问张天:“大爷,你们把这石头挪到这儿来做啥用啊?”
躺在地上的窦书生喘着粗气:“你们看,这顽石似不似……呼……一位逍遥自在的神仙,正远远……凝望着山间的云海……悠然而又自得。要是少了这么块石头……这意境……可不就差远了么?”
挑夫们一边走一边摇头,实在是搞不懂这些文化人脑子里到底装了些啥——废了那么大劲儿,还花了不少钱,就为了什么狗屁意境?当然,多来几个这样的文化人也无所谓,我们有钱赚就行。
挑夫们走远了,一心和张天找来一些藤条将石头捆绑好,又将石头前方挡路的土石清除掉,然后居高临下站在一线天上方仔细观察。
这会儿瘫在地上半天的窦书生才晃晃悠悠站了起来。
“哈哈哈~”一心放声大笑:“妙,实在是妙,这条小道角度一宣有半,下宽上窄,只要等人走到一半把这块石头推下去,神仙也别想躲过去。”
“凰山东坡全是峭壁悬崖,根本无法攀登,要想从银湖到梁州,这是唯一的路。”张天眼中有亮晶晶的东西闪过:“姑母,表兄,我能给你们报仇了。”
一心想想不放心:“张兄,你可听清楚了,他们商量好的明天到这儿来?”
“放心,我听得一清二楚,绝对没错。”
三人叽叽咕噜一阵商议,最后决定明天先去银湖边候着,只要看到吴驰上了船,他们就提前到此处埋伏——只等吴驰二人走到这绝路的中间,立刻砍断藤条,推落石头,送这恶棍上路!
窦书生想想不放心:“吴驰这恶棍运道一向很好,万一出了什么岔子,这小子命大,走不到一线天的话,我们又该如何是好?”
张天:“不可能,只要他上了船,要想去梁州,根本没有第二条路可走。”
窦书生:“不怕一万就怕万一。万一,他走到一半突然又不想去梁州了呢?这祸害的心思可是完全无法捉摸的。”
张天:“这……”
一心略一沉吟,送包里摸出一根烟弹递给窦书生:“窦兄,这是一根烟弹,负责传递信息之用。使用时只需将此头朝上,点燃火引,就能朝高空喷出烟雾,高度可达八百丈。到时候到时候我和张兄负责到此处埋伏,你守在湖边,万一……我是说万一,你看到吴驰去而复返,就点燃烟弹。我和张兄看到信号自会前来与你会和。若吴驰没有回去,你暂且不要动,我们大事一完,自会来找你。”
窦书生一把推开一心递过来的烟弹:“我对吴驰恨之入骨,恨不得亲手将他扒皮抽筋,我若是守在湖边,岂不是不能亲眼看到这恶人伏诛?”
一心解释道:“凰山山路险峻,攀爬颇为不易,窦兄你乃一介文人,若是半路碰伤了腿又该如何?”
窦书生说我方才抬着那么重的石头都没事,我哪会如此不济?只是不允。
张天叹了口气:“我敢说,不光是我们除恶会,每一个被吴驰害的家破人亡的人,都希望可以亲眼看着这恶棍命丧黄泉。可你们也知道,这人运气实在太好,连雷都劈不死。为了确保万无一失,我们不得不做足准备。窦兄,你想想咱们除恶会成立的初衷,只要能杀了这恶棍,为全天下受其残害的兄弟姐妹们报仇,不能亲眼见其身死又算得了什么呢?”
窦书生沉默不语。
过了许久,他长叹一口气,接过了一心手中的烟弹:“照你说的办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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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天……
吴驰和胡英雄已经站在银湖边。
远眺湖面,碧波轻传,湛蓝雾气,似炊烟欲散尽,萦绕湖间。
看到如此美景,吴驰心情大好,突然有种引吭高歌的冲动,然后不知道为什么就唱起了这首歌:
“浮图塔断了几层断了谁的魂~痛直奔一盏残灯倾塌的山门~容我再等历史转身~等酒香醇等你弹一曲古筝~雨纷纷~旧故里草木深~我听闻~你始终一个人~斑驳的城门~盘踞着老树根~石板上回荡的是~再等~”
胡英雄平常挺冷酷深沉一人竟然听得热泪盈眶:“这世上竟有如此凄美的曲子?怎么我从来没听过?”
“哼,你没听过的东西多着呢。”吴驰一脸傲娇。
偌大的湖边,一眼望去竟然看不到一艘船。
吴驰二人沿着湖边走了半天才看到一叶孤舟停在岸边,一位老翁正怡然自得地抽着水烟。
胡英雄上前和船夫打招呼:“老丈,我们想租船出湖。”
船夫看了胡英雄一眼:“五百钱,还有,叫小哥就行了,我还不老,今年四十。”
“行,开船吧。”
“公子您坐稳咯,开船咯……”
银湖的水极清,即使深达数米,也能清晰看见湖底的沙石。
坐在船边,感受着徐来清风,怎一个爽字了得。
船夫往吴驰身上瞅了半天,主动搭讪:“这位公子,你穿的这件可是百色绸衣?”
吴驰有些意外:“哟,小哥你还真有见识。”
丝绸是以蚕丝织造的纺织品,价格昂贵。普通人一般只知道白色丝绸,那是以白色蚕茧为原料织造而成。
但事实上极少数蚕茧天然呈现出黄、浅绿、肉红等颜色,以这些异色蚕丝织造而成的丝绸,就被称之为百色稠。
无关价格,在现在这个技术落后的年代,能穿得起百色稠衣绝对是身份的象征。
吴驰把整个府里最昂贵的稠衣翻出来当然不是为了显摆,这是忽悠大计里的重要一环——人靠衣装,你随便穿件衣服想去太守府忽悠,没准门都进不去人家就把你轰出来。
船夫笑笑:“嘿嘿,见识谈不上,载的人多了,自然懂的也多了些。”
顿了一顿,船夫又谄媚道:“这位公子威风凛凛、神采英拔、玉树临风、风流倜傥、气宇轩昂,当真是锦衣雪华玉颜色,回眸一笑天下倾。”
一听这话,胡英雄心中暗道一声:不妙!事出反常必有妖。
是不是不小心走漏了风声,让仇家寻到了这里?
糟糕!我就是个旱鸭子,等会儿要是在船上动起手来可如何是好?
胡英雄双眼死死盯着船夫,并用眼角余光暗中四下观察。
吴驰神色古怪,我也知道我长得帅,可没见过夸人这么夸张的。
“小哥~你这张嘴可了不得啊,这一串花言巧语下去,没准周围的大姑娘小媳妇的都被你迷得走不动路了吧?”
船夫笑笑:“可不,小哥就是靠这张嘴吃饭的。”
吴驰脸皮在笑,心里却直犯嘀咕:大哥,你只是个船夫而已,靠嘴吃什么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