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船在湖中摇摇晃晃地前行。
胡英雄神经紧绷,一手牢牢抓住船舱的上沿,一手扣在自己的剑柄上。
虽然湖面的微风吹过来应该让人感到凉爽,但胡英雄的额头已经出现一层细细的汗珠。
他的目光在看似平静的湖面上扫来扫去,一会儿又紧紧盯着正在唾沫横飞的船夫。
太安静了,绝对有古怪!
胡英雄脑子转得飞快,想了想又往前挪了两步——他仔细计算了一下距离,站在这个现在位置自己有把握在船夫跳入湖中前将他控制住。
作为一个旱鸭子,自己真的大意了。
在这个摇摇晃晃的小船上,如果有人行刺,自己连五成的功力都发挥不出来。
一个合格的护卫绝对不会让自己的雇主置于危险的境地。
而此时被胡英雄列为重点怀疑对象的船夫正若无其事地胡吹乱侃。
船夫道:“公子,你知道大秦当年是怎么崛起的么?”
吴驰没吭声,大秦怎么崛起这原因可就多了——一时半会儿我哪里记得那么多,我又没有把历史书带在身上。
看吴驰没有吭声,船夫得意地笑笑:“那些文化人讨论来讨论去,说是大秦搞了个什么‘商鞅变法’,然后大秦就崛起了。我告诉你,狗屁!一个什么鬼变法能让大秦突然就强大到见谁灭谁么?要是商鞅那家伙真的做了什么了不起的贡献,后来又怎么会被五马分尸了呢?”
“哦?那依小哥你的意思,秦朝是怎么崛起的?”
“呵呵~”船夫笑的高深莫测:“这原因么?远在天边~近在眼前。”
吴驰暼着眼睛看着船夫:“小哥,你那意思,因为你的缘故,秦朝才崛起了?”
这船夫越说越古怪了!
不对劲!胡英雄越听越怀疑,心跳加快,呼吸有些急促,右手握着的剑已经抽出了一半。
“哈哈~我可没有那个本事~这原因嘛~就是咱们眼前这个银湖啊。这儿曾经是天下最大的银矿,在秦孝公的时候,秦人发现了这个银矿,于是大举开采。这儿的银矿质地好,量大,给大秦提供了源源不断的银子。古时候我们这儿没有湖,你看看,这么大一片湖,都是挖出来的——这得挖出来多少银子?你想,有钱能叫鬼堆磨,大秦一下子多了这么银子,能不强吗?”
吴驰装作恍然大悟的样子:“哦~是这么回事儿啊。”心说这家伙的嘴不错,明明是在胡说八道,听起来还有理有据的。
“呼~”胡英雄暗暗松了口气,擦了擦额头的汗,把剑又悄悄插回了剑鞘中。
船夫手往前一伸:“公子,你刚才问我,这么大的银湖,怎么就我这一条船?”
吴驰道:“是啊。”
船夫笑笑:“这地方以前是矿,水里有毒,养不活鱼也种不了植物。就是这附近的土地也有毒,一样种不了庄稼。所以你看着虽然这有一大片水,但人没办法以它为生。所以,这儿除了我偶尔做做游客的生意,就没别人拉。”
“哦~原来是这样。”吴驰明白了。
-------------------------------------
一阵粗犷的歌声在湖中央响起:“望牛去哟,望牛去哟,望牛去哟,伙儿嗬,望牛去哟,伙儿嗬,清早起来么抓杯,把草鞋穿罗,啄杯喽啄,赶着牛儿么朗塞,上高山罗,啄杯喽啄,高山顶上罗抓杯,好风光好罗,啄杯喽啄,风吹草低么朗塞,见牛羊罗,啄杯喽啄,牛羊吃得么抓杯,饱咕咕罗,啄杯喽啄,小哥见了么朗塞,笑哈哈罗啄杯喽啄,望牛去哟,伙儿嗬,望牛去哟,伙儿嗬,伙儿嗬伙儿嗬伙儿嗬,望牛去哟,奥~~~”
吴驰拍着手叫着好。
胡英雄扶着船舱没有出声,脸色微微泛白,似乎有些晕船。
船夫道:“山歌听完了,要不要来首船歌?”
吴驰叫声好。
一阵悠扬的歌声响起:
姐儿头上戴着杜鹃花呀,迎着风儿随浪逐彩霞~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水乡温柔何处是我家~船儿摇过春水不说话呀,随着歌儿划向梦里的他~嘴儿轻轻唱着不说话呀,水乡温柔象那梦里的画~嘴儿轻轻唱呀唱不休呀,年华飘过歌声似水流~船儿摇过春水不停留呀,摇到风儿吹破天凉的秋……”
一曲唱毕,吴驰又拍着手叫着好。
船夫见天也聊了,故事也讲了,歌也唱了,但吴驰并没有什么表示,心中直犯嘀咕,眼珠子一转:“上个月也是你们常州郡的一位小姐和家丁们也坐了我的船,嘿,那小姐可真是个可人儿。”
“哦?”
“那小姐生的是……肤若凝脂、纤纤玉指、鬓发如漆、面如芙蓉、目如秋水、眉若远山、鼻若琼瑶、朱唇娇艳、齿若含贝、美颈霜肤、杨柳细腰、沉鱼落雁、闭月羞花……”
得,这家伙又来了~
船夫又道:“这小姐不但生的是花容月貌,而且还是个才女,她见这银湖美景美不胜收,诗兴大发,随性就作了首诗。”
“哦?还真是个才女。她作的何诗?”
“呃,不全记得了……我只记得其中两句:‘江天收宿霭,湖水动春声~’”
“好诗!”
“我见这小姐兴致正高,就给她唱了三首船歌,给小姐乐的哟,马上就让家丁打赏了我二十两银子,嘿,这小姐真是,样貌又俊,家世又好,人又有才,心地善良,你们说,什么样的男子才配得上这么位小姐哟。”
听到这儿吴驰笑了,我说怎么从一开始这船夫就不太正常的样子。闹了半天,饶了这么大个圈子,原来这句才是重点‘马上就让家丁打赏了我二十两银子’。闹了半天,这哥们是想讨些打赏呢。
得,吴驰心想这船夫马屁也拍了,歌也唱了,故事也讲了,看在他这么卖力的份上,就赏他点吧。
吴驰自己身上没有钱——钱全装在胡英雄的包里。
所以他悄悄用脚踢了一下胡英雄。
胡英雄站得笔直,远眺着湖面,似乎没有察觉。
“嗯?”吴驰一愣,他没感觉到?
看着胡英雄没有半点反应,吴驰只得又悄悄踢了一下胡英雄,这次稍微用了点儿力。
胡英雄仍然站得笔直,一言不发。
胡英雄又不是个傻子,吴驰踢他两脚没有任何反应,那么说他就是不愿意给船夫钱……或许他觉得这种主动索要打赏的风气不正,不应该惯着他?
既然胡英雄装傻,吴驰也就光笑笑不说话。
以现代人的观点来说,团队意识很重要——如果这时候吴驰用公子的身份命令胡英雄拿钱出来打赏,很可能会伤到胡英雄的自尊心。
而且还会让船夫这个外人看笑话。
就算吴驰认为胡英雄此举不合适,站在团队的立场上,现在也不能说破,等事情过去以后不管是讨论、还是批评均可
——这,就是领导的艺术。
船夫看这两位客人仍然一点反应都没有,脸色不太好看了。
他想了想,又给吴驰说了故事,大意是:“上上个月,也是你们常州郡的一位公子,这公子生的是满面浓髯,环眼豹鼻,威风凛凛……”
这船夫心里有气故事都说不利索了,把个翩翩公子形容成了个武夫……
当然这些并不重要,重要的在这儿:“你们猜怎么着?他呀,一下就赏了我五十两银子,哇,豪爽!”
故事说完了船夫特意直勾勾地盯着吴驰看着。
吴驰微微一笑,毫不在意他的眼光,只顾欣赏着湖光山色,怡然自得。
船夫脸色更难看了,一个穿得起百色稠衣的公子自然不可能缺钱,我人也夸了,歌也唱了,你没有表示也就算了。我都把话点明了,还继续跟我装傻,这人怎么连脸面也不要么?
银湖这鬼地方,既不能种植,又无法养鱼,山路还险峻,行进不便,说白了就是个穷山恶水的地方。
能跑到这地方来租船游湖的人,没有例外,都是钱多得没处花的公子小姐。
这些纨绔子弟只要奉承几句,一般情况下就不知道自己姓甚名谁了,乖乖地把赏银拿出来。
遇到少数抠门儿的家伙不肯主动打赏,我再讲上几个故事折了他们的面子,这些家伙照样得把赏银拿出来。这帮家伙,叫他们在下人面前丢了脸面可比杀了他们还难受。
船夫心说我在这银湖载了上百次的客人,还从来没有空手而归的时候。
船夫咬咬心,也不绕圈子了,直接开口:“小哥这山歌也唱了,船歌也唱了,故事也讲了,公子方才也鼓掌了,那公子,可有赏银呢?”
胡英雄只管看着前方,头都不回。
吴驰心里暗骂,胡英雄你个狗日的玩意,等会儿再和你算账。但表面上他继续一副云淡风轻的表情,只当听不见船夫的话,嘴里还哼着小曲儿:“妹妹你坐船头,哥哥在岸上走恩恩爱爱纤绳荡悠悠~”
这时候船也接近湖中央了,船夫停了下来,也不再划桨,对吴驰说:客官,你们方才说要出湖,现在已经到了。不知客官要前往对面还是回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