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粥已施完~请下次再来。”派粥的汉子朗声说道。
没有喝到救济粥的灾民发出一阵惋惜声。
自从梁州郡闹旱灾之后,此地聚集的灾民越来越多,最近一段时间,一大锅粥已经不能保证每人都能喝到一碗了。
奸细模样的男子四处和别人聊着,不一会儿他的身边就聚了一群人。
这人四处张望,发现了吴驰和胡英雄两人,于是冲着他俩走了过来。
“老兄,哪里人啊?”
吴驰张嘴就来,小子是常州郡溧县人士,父母出身后不久路遇土匪,不幸身亡,小子和弟弟两个于是就来到梁州郡投奔叔叔。去年梁州遭遇了旱灾以后,地里粮食颗粒无收……小子兄弟二人只能跟着叔叔逃荒……结果路上叔叔得了风寒死了……
这奸细对两人的身世没有太大兴趣,问胡英雄道:“这位老兄是不是腿脚有些不便?”
为了装扮灾民,胡英雄不能把宝剑带在身上,只能把它藏在背后,宝剑从后背一直插到PIGU下方,非常影响行动。
胡英雄笑笑:“老毛病了,不碍事。”
奸细也不在意,把嘴凑到吴驰耳边小声道:“听说晚上有善人派饼,不知道老兄有没有去领大饼的打算?”
“有~有~”吴驰眼中放光,表现得就像一个饿了十天八天的恶鬼。
这人往一旁的人堆一指,你们站过去,等会儿跟我一起走。
……
奸细又忽悠来几个灾民之后,领着他们一起往城外走去。
吴驰悄悄数了数,这一波被男子忽悠来的灾民大约有三四十人,以老弱妇孺居多。
出了城门之后,又走了段距离,走到一间规模不算小的废弃寺庙,里边已经呆着好些灾民了。
奸细让这帮人找个地方呆着,自己马上又走了,吴驰估计这人应该又去其他地方忽悠灾民去了。
奸细走后,过段时间又来了几个其他男子,每人领来一帮灾民,都是把人一丢又出去了。
吴驰和胡英雄四处转了转,又找了几个灾民聊了聊。
最早一批灾民是前天下午被忽悠来这破庙的,现在这破庙里已经聚集了上千灾民,不小的庙宇已经被灾民们占满了。
前天和昨天晚上都有人给灾民们派大饼。
吴驰旁敲侧击,派大饼的善人有没有说起……比如抢粮之类的事情?
然而灾民们全都报以茫然的眼神。
问了一圈,确定这帮人只是把人领来这里,然后按人头派大饼,其他什么也没说,吴驰的心越来越沉。
很不对劲。
这帮人当然不是为着行善积德,救济灾民大可以大方地昭告世人,不需要如此鬼鬼祟祟,而且从他们闪烁的眼神里就可以看出,他们一定是另有所图。
他们前天派了每人一个大饼,昨天派了每人一个大饼,今天还会再派。
一个大饼并不多,但是考虑到这里人数众多,这也是笔不小的支出——一个大饼可比一碗稀粥实诚多了。
这伙人为了什么忽悠灾民去常府粮仓抢粮?
就算灾民抢了粮仓的粮,这伙奸细并不会得到什么好处——和奸细们比起来,灾民众多,就算粮仓的护卫真的被灾民们打败,奸细们也抢不到多少粮食。
花了这么大的代价,又出人又出钱就为了让灾民去抢常府的粮仓?他们图什么?
吴驰百思不得其解。
旁边突然闹了起来。
两人凑过去一看。
一个面黄肌瘦的年轻女人抱着怀中一个大约七八岁的小女孩。
小女孩只剩下身上穿着一件破破烂烂的衣服,肚子鼓起来好大一块,胳膊和腿都裸露在外面——瘦的真的叫做皮包骨头,看着让人瘆得慌。
小女孩眼睛紧闭,口中发出咔咔咔的牙齿打颤声,不时还说着胡话:“娘,我好胀,我肚子好胀啊~”
女人抱着小女孩不知所措,只是一直哭一直哭,然后茫然地朝着四周围磕头:“求求你们救救她,求求你们,救救我的孩子”。
吴驰问:“怎么回事?”
旁边传来一个冷漠地声音:“小孩子吃多了观音土,要死了。”声音平静地仿佛在说打雷了当然会下雨一样。
观音土是一种黏土,尝起来有一种浓重的土腥味,十分咸涩难咽,但对于饿疯了的人们来说,任何能用来的填饱肚子的东西都是珍贵的美味。
这东西本身无毒,少量吃进去只会造成消化不良,不会危及生命,但吃多了的话会慢慢胀死。
小女孩的声音越来越轻,越来越缥缈。
她突然睁开了眼睛,伸起瘦骨嶙峋的小手,向着前方使劲挥舞,似乎想抓住什么东西。
吴驰看到,她的眼中闪烁着光茫,充满希望的光芒。
没过多久,小女孩闭上了眼睛,渐渐恢复平静,不再动弹了。
女人的哭喊声越来越大,变得歇斯底里……过了很长一段时间,她才慢慢消停了下来,仍然抱着怀中已经变冷变硬的幼小身躯,大概她所有的精力真的消耗尽了。
周围的人早就找了个空的地方重新坐着,继续打盹或者是发呆。
气氛平静得像是什么也没有发生一样。
几个月来这种情形几乎每天都会上演,他们早已司空见惯,麻木不仁了。
毕竟,连自己都不知道还能撑多久的时候,谁还有心思去同情别人呢。
吴驰心中有一股无以言表的难受感,这种场景在上一世并不容易见到,这让他的心很沉重。
吴驰并没有想到这只是个开始,不到半天的时间,破庙里就闹腾了三回,还有两个人也没能撑到明天,一个五六十岁的老者和一个更小的男孩——大概只有三岁左右的样子,和先前死去的女孩同样的面黄肌瘦,骨瘦如柴。
傍晚的时候,两个奸细提着一个很大的布袋子回来了,挨个儿给灾民们发饼。
灾民们拿着手中的饼吃的很香,看他们那个吃相似乎在品尝什么山珍海味一般。
吴驰看着手中硬的跟石头没区别的饼,实在无法下咽。
他悄悄把饼塞给了一个女人——刚才他看见这女人把分给她的两个饼都给了自己的孩子,那个五六岁的孩子没过多久就把两个饼都吞进了自己的肚子里。
奸细们没有提起任何和粮仓有关的消息,他们甚至连话都很少讲,派完饼就不知道去哪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