推开门进去，杜璃以为自己又会看到像昨天一样的“热闹的场面”，但是并没有。

“小璃，爸爸妈妈今天都要加班，晚饭已经做好了放在冰箱里”。把冰箱上的便签撕下来后杜璃打开冰箱取出了自己的晚饭。用手指探了探碗底，还有点微微的温热。看来他们还没走多久，杜璃想。

吃完了晚饭杜璃回了房间，从书桌的抽屉里拿出了自己的备忘录。怕自己忘记一些不重要的小事，从小学开始杜璃就有写备忘录的习惯。到现在为止，这种巴掌大的小本子已经换了好多本了。

就着窗边所剩不多的光线，杜璃盘腿坐在地上翻开了已经写了一半的本子。

“3月15日，帮秦罗补一下数学笔记。”

“3月20日，放学以后给妈妈买生日礼物。”

“4月1日，今天爸妈要加班。”

“……”

一页一页翻过去，全都是一些杂碎的小事。直到翻到空白页的前一页。

“6月4日，韩林”连句号都没有，这句话没有写完。

我什么时候写了关于韩林的备忘录？为什么我没有写完？我怎么不记得我之前和韩林很熟？杜璃满脑子都是问号，但就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

终于认输一般地不再琢磨这个事，她提笔就在后面一页开始写起来。

“6月7日，问秦罗关于镜子的事，韩林。”关于韩林的事多了去了，怎样让韩林在期末考之前把英语成绩提高，怎样让韩林开始接受自己的辅导，怎样弄清楚前一页“韩林”两个字之后没写完的内容是什么。页面只有巴掌大小，写也写不下，所以杜璃把这么多句话缩写成“韩林”两个字。

既然下定决心要开始帮助韩林提高成绩，杜璃晚上躺在床上一直在思考对策，半天也没睡着。最后干脆坐了起来，从书包里拿出英语课本看起来。

找到单词表里的基础词汇之后，杜璃撕了一张草稿纸就顺手抄了起来。抄完之后杜璃仔细看了一遍，还没看完就把“成果”揉成纸团扔进了床边的纸篓里，这个字迹怎么这么不美观！抄完第二遍又要开始质疑自己字迹的美观程度时杜璃及时制止了自己，不美观又能怎么样？！

即便杜璃在思想上制止了自己，却控制不住自己的手。抄完第三遍的时候墙上的时钟刚好指向11点的位置。才10个单词，就抄了三遍？杜璃开始检讨自己的行为，并在检讨完后用荧光笔图描好了重点词汇。

想好了对策并且付诸了第一步行动的杜璃睡得深沉，闹钟响了第三遍才勉强坐了起来。

我难道要当着他的面把纸条给他并勒令他今天开始背单词吗？刷牙的时候杜璃开始想要怎样把纸条交给韩林才不显得尴尬。

扫了一眼客厅的钟发现时间还早，杜璃又叼了一个包子就匆忙出了门。去得比他早不就可以避免正面交流。

以为自己跑得够快，出门得够早，杜璃依旧在推开教室门的时候看到坐在座位上低头写字的韩林。

你晚上是住在教室了吗？拉开自己的座位时杜璃想问旁边那个盯着题目一动不动的男生。因为平时一直没留意，杜璃今天才发现韩林一直用左手在试卷上写写画画。

今天做的是英语练习，大多数是选择题，就算连蒙带猜也比一直原地打点好。坐下来之后杜璃拿出英语课本开始研究最后几页的单词，表面上看起来很平静，其实她的左手一直在书包里攥着做完抄了三遍才“定稿”的单词。

韩林看着卷子上密密麻麻的字母都有点要打瞌睡的兆头了，旁边的人突然就坐直了身体，不自觉地把腿向前伸的时候凳子被她带地后退，凳脚划过地板的尖利声音在只有两个人的教室里显得十分突兀。

动作太过了，杜璃几乎想要捂住脸开始自我检讨。但还是很快速地将单词条放在旁边人的桌面上。对方面露疑惑得看着她，好像并不打算第一时间看纸条上的内容。

黑色的上衣衬得少年原本象牙色的皮肤在晨光中有些苍白，微皱的眉头被额前的碎发挡住些许，有些冷冽的目光衬得他五官更加清俊。

“这是我在课本上摘录的单词，都是比较重点的，高频词汇我用荧光笔标注出来了。”不知道为什么，杜璃控制不住自己边说话边把头低下去。

对方一直锁定在她侧脸的目光更加深邃了。

“距离期末考还有一个月，如果你要提高英语成绩，就要从今天开始。”

“不对，应该是从现在开始行动。”为什么这个语气有点像老师对学生说话，杜璃扪心自问。

“我觉得你应该回应一下。”我觉得我的态度好像有点强硬，杜璃想。

“好，这个单词我要背下来吗？”根本没想到对方会主动提背单词的事，毕竟杜璃做的最好的打算就是韩林每天都能抽空看一下就好了。

“当然了，第二天我还要给你听写。”因为事情比自己预期得要好，杜璃就希望它能更好。

“好。”要原地转个圈发泄一下自己过度的兴奋吗？杜璃试图用左手绞右手食指来抑制自己高涨的情绪。

虽然接下来的时间里两个人还是不怎么说话，但是时不时瞟到盯着单词条看的韩林杜璃觉得自己很欣慰，不，很开心。

早读开始以后，“万年青”开始来教室巡逻。在查看穿校服情况的同时还可以单独拎个别早读补交的同学去走廊上“聊天”。一中对让学生在校期间一定要穿校服这件事非常执着，不穿校服会影响自己班级的综合评分。

韩林好像很排斥穿校服，只要脱离了“万年青”的视线范围，他就会无所顾忌地把校服外套脱下来塞进桌肚里。6月中旬的天已经有些热了，就他一个人坚持黑色上衣加校服外套的搭配，别人基本都选择了更加清凉的校服短袖。

杜璃想提醒她那个从来就不抬头的同桌，就用课本轻轻地撞了一下对方的手肘。对方抬头看过来，又顺着杜璃的视线看到了正在第一排的位置和数学课代表刘小远聊天的“万年青”。

几乎刚刚好，“万年青”转过头时韩林堪堪穿好了自己的校服外套，衣领都还没来得及翻。就在他翻衣领，把袖子挽到手肘的位置时，“万年青”大步朝他们这一排走过来。

大家也许觉得有热闹看，本来就有些稀稀拉拉的早读声逐渐停下来。

“韩林，你别以为我刚进来没看到你的黑T恤，穿衣服速度快就可以次次蒙混过关吗？”“万年青”很怵韩林不爱穿校服这件事，班级综平总是被他拉低。

“老师，班长他长得帅，穿校服会拉低他的颜值的。”坐在另一个组的秦罗开始起哄，别的同学也开始抱怨起学校的校服蓝白相间，大众化，没特色。

“长得帅的人穿麻袋都能hold住，更别说是校服。要是下次再看见你没穿校服，我就要好好跟你聊一聊。”“万年青”站在韩林桌子旁边，用卷起来的课本轻轻敲着他的桌面。

见“万年青”严肃起来，刚平息下去的读书声又开始稀稀拉拉地响起来。前排的谢越在“万年青”走出教室之后转过身来对韩林说：“班长别在意，老师他对这个事看起来严格其实还是挺宽容的。”

“嗯。”对谢越点了点头表示感激之后，韩林又低下头去死磕那些看不懂的英文单词了。

杜璃一直等着下早读去找秦罗问镜子的事，下课铃一响就拉着秦罗去外边走廊了。

“镜子是上周我们逛商场的时候买回来的啊。”

“是我自己说要买的吗？”

“对啊，你说你的房间里没有镜子，试衣服还要去卫生间不方便。”

真的很奇怪，杜璃觉得自己对周围的每一个人都有印象，甚至可以说出他们每一个人的性格，但是那些自己和他们之间发生的事情很模糊。

秦罗描绘的场景确实和自己的记忆重合了，但是这份记忆好像是在她提起这件事情之后开始形成的，之前好像根本不存在一样。而且时间越长，自己好像越倾向于去接受这份记忆本来就是存在的，只是暂时被忘记的事实。

放学路上，杜璃又在隧道的拐弯处遇到了那群和韩林很熟的男生，只是这次韩林不在他们之中。

“嘿，林哥的同桌。”杜璃本来想要低着头在他们面前走过去，就当那天没有见过一样。显然他们认出了她，并且不打算让她装作若无其事的样子。

开口打招呼的那个人杜璃认得，正是那天向她吹口哨的那位。他还是站在为首的位置，嘴里还叼着一根烟。

“你们是谁？”杜璃问。

“我们是林哥的小……兄弟，我叫大头。”大头把烟给灭了，轻轻踢了一下旁边那个还在低头抽烟的人的小腿。

“我叫黑子。”

“我叫王宇。”

“我叫……”轮到最后一个人了却顿住了，他抬手挠了挠本就有些凌乱的头发，不好意思地笑了笑。

“江行，你怎么连自己的名字都不记得了。”大头瞪了江行一眼。江行恍然大悟一般地“哦”了一声。

杜璃本来并不打算了解怎么多，想不到他们很主动地就把名字报出来了。

“我叫杜璃。”

“我们知道，林哥在我们面前提过你。”韩林提我作什么？杜璃有点疑惑。

“他说什么？”

“林哥说你成绩很好，还抓她背单词。”尽管杜璃觉得“抓”这个词用得不太美妙，但是到底没说什么。

看着少女的身影出了隧道以后，大头长呼了一口气。但还是忍不住教训江行：“老四，你怎么连自己名字都记不住，犹犹豫豫的人家姑娘起疑心怎么办。”

“哥，现编一个名字很有难度啊。林哥一直叫我‘小四’，难道以后你们都要叫我……叫我江行，对，江行吗？”

“以后你就叫江行了，以后大家都这么叫你，别再忘了。”江行有些颓丧地推了一把自己鸡窝状的头发，无力地点了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