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到这,沈从星转了转眼,问依旧瘫坐于地的谢宁:“你未婚夫是叫周易吗?”
谢宁抬眼睑,看了看沈从星,她想问她是如何知道,可终究还是害怕,未能问出声来。
见谢宁依旧一声不吭,沈从星不去管她,巴巴瞧着叶其华,她知道,她的话还未说完。
果然,停了会,叶其华继续:“半个月之前,周易出任务,煤气罐爆炸……他满身是伤,他最需要她的时候,她却去退婚了。
我陪着景和走过那么多世了,我第一次看到,他听闻退婚的消息时,眼神中有多么绝望!
其实,她何必着急退婚呢!
他这回,是熬不过去了,她便是想嫁,也嫁不了了!”
“所以,你想借她的身,陪周易走完最后一程?”石昆砚终于开口。
见叶其华点头,石昆砚又问:“可他、萧景和要了你的命,你从来没恨过他?”
“恨?”这个问题,在叶其华听来,或许有些可笑,“我为何要去恨?他只是将我忘记,从不曾做过任何对不起我的事,我为何要去恨他呢?
他只是不曾爱过我罢了,如此,便是要去恨了吗?”
沈从星一听,顿时觉得她说得好有道理,根本无言以对。
石昆砚笑笑:“你为了她,宁愿自己魂飞魄散,可他至始至终,连你是谁都不曾知道。无论他是萧景和也好,无论他是周易也罢,他都不知道有个女子,甘愿舍弃性命,舍弃转世的机会。值得吗?”
叶其华的头埋了下去。
是啊,值得吗?
可这世间,哪有那么多值得不值得呢?
她愿意,不就是成了么?
所以,她回答坚定:“值得!”
石昆砚叹了口气:“我可以帮你实现愿望,可那之后,你就永远消散在这个世间了。因为,我要你的魂魄。”
叶其华仿若猜到一般,面容平静:“一言为定。”
地上的谢宁听着石昆砚的话语,大惊失色:“你们究竟做了什么交易?你,你究竟什么人?”
石昆砚二话不说,上前一个使劲,谢宁就晕了过去,那老头压根就不敢吱一声,看着石昆砚横抱着谢宁勉强躺到边上一排长椅之上。
石昆砚将镇魂钉收了,双眸紧闭,念着什么,突然右手终止皆食指点在谢宁的眉心,沈从星看见,谢宁的眉心仿佛有股吸力,叶其华幻化成烟,随着吸力不见。
石昆砚移开手指,睁开眼,不多会,谢宁也睁开了眼眸,他看向石昆砚,坐起来,只说了声:“谢谢!”
有了叶其华魂魄的谢宁来到医院的时候,已经装扮过了。
石昆砚与沈从星已经在医院等着她了,刚碰面的时候,只觉眼前一亮。
周易的病房在重症监护室,三人一同坐电梯上去了。
病房外,聚集着好几个人,其中一个五六十岁的老人,在看到谢宁的刹那,猛奔过来:“你还来做什么?你不是退婚了么,还来做什么?”
出乎所有人的意料,谢宁“扑通”跪倒在老人面前:“阿姨,当初我听到那个消息的时候,太震惊太害怕了,才会那样说。阿姨,是我错了,你让我,再看看周易吧!”
老人本就是憋了股气,听谢宁这么一说,顿时气散了,人已至此,还有什么要说的呢?
她挥挥手:“去吧,怕是……最后一面了。”
谢宁本是要站起,听闻老人这么一说,一踉跄,差点又跪倒,她扶着地面起了身,去换了衣服,走入了重症病房。
沈从星看看石昆砚说:“我也想去看,可以么?”
石昆砚点点头,沈从星领会,抓住了石昆砚的手,去了偏僻处,默念隐身,便跟随过谢宁,同进了病房。
之前,只是听叶其华说周易受了伤,进去一看,沈从星倒吸一口冷气,周易浑身,几乎都缠着纱布,想来没多少地方是完好的了。
人转世,容貌不变,那么,叶其华口中的少年郎啊,该是多么飘逸俊朗,可现在,躺在病床上,插着数不清管子的人,根本看不清容貌。
“周易!”谢宁上前,只一语,眼泪潺潺而落。
听闻声响,周易眼睑微开,朝着谢宁那边略侧了丁点声,嘴唇喃喃,似在说什么,可谁也听不见,他究竟说的是什么。
谢宁拉住他的手,拼命点头:“我知道你要说什么,你是怪我这么多天没来看你,对不起,可是我现在来了,周易,我来了,你便好了,我们还要结婚的,最近我都瘦了,婚纱照拍起来,肯定好看的。周易,我……无论你什么样子,我都爱你,我只爱你一个,这辈子,上辈子,上上辈子……周易,我……我们还要生好多好多孩子,只要你好起来,我们就去登记,好么?周易……”
“如若她舍弃灵魂,就能换回他的命,我想,她也是愿意的吧!”沈从星一旁看见,问石昆砚。
石昆砚未答,可是答案显而易见。
周易似是笑了,他费尽最后气力去说:“忘……了……我……”
谢宁一愣,余下的话吞咽人喉。
周易却是一笑,而后,一旁的仪器上的心跳,终成了一条直线。
可谢宁依旧攥着周易的手,沈从星却是看到,周易的魂魄站在了谢宁的身后,朝她轻挥手:“谢谢你,我成这样的时候,对我还是不离不弃。谢宁,我走了,你要好好的,你会遇到个好人,他会对你很好,你们会相伴一生,生儿育女。谢宁,或许这世间最好的爱,便该是成全吧……”
说罢那些,周易的魂魄飘然离去。
医生进来了,周易的父母亲戚进来了,谢宁被推攘了出去。
她清楚听见,周易最后同她说的,是“忘了我”。
可她也清楚记得,周易在得知谢宁退婚时候的绝望。
她想,许是鬼做久了,她似乎不能去理解人类的情感了。
石昆砚和沈从星也从病房里退了出来,不再隐身。
石昆砚看着几分落寞的谢宁,问她:“可以了么?”
谢宁回神,点点头,兀自从那副躯壳里退了出来。
真正的谢宁,却是就此晕倒。
那些人不知,只当她太过伤痛,喊着医生护士,又是忙作一团。
石昆砚将叶其华带回了落脚的酒店。
叶其华望着那鬼瓶,最后开口问:“所有的故事,都是他们的。萧景和的故事,是与霍青岚与郑慕年的;周易的故事,是与谢宁的。那么,我究竟算什么呢?”
没有人给予她答案,可叶其华却是觉得,或许,她已经不需要答案了。
她从开始,便什么都不是。
她是他们故事里的过客,本该匆匆离去,许是那桃花绚烂,迷了人眼,将她留在了那一段故事之间。
桃之夭夭,灼灼其华。可花开终会花落,终究是无人知晓世间曾有一个她,分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