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从星拿起一串凉透的羊肉串,机械地嚼了嚼,目光怔怔,不知在想些什么。
石昆砚却夺过她手中余下肉串:“凉了,别吃了!”
沈从星抬眼,恰看见石昆砚望向自己的目光中,带了担忧。
她木讷地点点头,话语低沉:“那我们回去吧。”
她本就为王一诺尹姝含的过往未来而难受,现下又听了迟葳蕤与容安之间的故事,心头更是郁结。
说罢话,便站起身,径直朝着屋外走去。
石昆砚赶紧掏了钱放桌上,追了上去:“对不起,我不该……不该同你说那些往事的。”
“没事的。”话虽那样说着,沈从星却不由低下了头,鼻尖酸酸的。
“从星,那些,是旁人的往事,就如那些故事一样,或许对他们来说,是切切实实发生过的,但对于我们来说,只是故事!”石昆砚焦急地安慰她。
“只是,故事?”沈从星抬起头,重复过那样话语,兀自又立即点头:“是啊,只不过是些故事……”
其实,此时的沈从星,早不若当初刚刚能见到鬼魂的时候了,她看过了那么多旁人的故事,可她依旧会沉浸期间。
她依旧会去嘻嘻哈哈,可她相信,慢慢,她的笑容会消失不见。
总归有一天,她会变得和石昆砚一样,于万事平淡,不喜不怒,不痛不悲。
石昆砚伸手,牵住她冰凉的手,并无再多说什么,将她带回了酒店。
酒店空调的暖意,很快驱散了他们身上的寒意。
石昆砚双手搭在沈从星的肩膀上:“洗个热水澡,将那些不属于你的故事,统统忘记!”
沈从星顺应过她的话,点头,可却又抬眼睑,去问他:“哥,你也将那些故事,统统忘记吧!哪怕迟葳蕤给了你长生的能力,也请你将他们之间的故事忘记,那样的故事,同样也不属于你。”
石昆砚搭着的手松了松,最后干脆拿了下来,他没有答应沈从星,却是说:“以后,不要喊我哥了。”
“为什么?不是你让我……还是说,以后要我喊你师父?”沈从星不由诧异。
石昆砚带过苦笑:“你知道,我说收你为徒,只是个幌子,我从没教过你任何东西。你只是……我不想做你的哥,更不想做你的师父。”
沈从星沉吟一下,又问:“那你想做我什么?”
那样一个问题出,石昆砚倒是一愣。
他想让她做自己的什么?
他笃定过自己的心思,可却从来没思考过那样一个问题,他准备将沈从星置于何种位置?
他能娶她吗?他活了三百年了,可算是一个怪物;而她,又仅仅是沈从星吗?
石昆砚松开了扶着沈从星肩膀的手,话锋一转,却是道:“好,不属于我的故事,我统统都忘记!”
眼见石昆砚在松开自己的同时,目光转移,沈从星刹那间升腾出的企盼,又在瞬间消散无踪。
她别过头,往卫生间挪步而去:方才,是算自己多想了吗?
卫生间的门被关上,她打开水龙头,里边的水“哗哗”地流着,她望着镜中自己,蓦的愣在那。
就是在刚才,她那样热切地企盼过石昆砚,于自己一声:“嫁给我好吗?”
她分明知道他的身份,他的与众不同……所以,她陪着他那样久,从来未曾敢动过那样的心思,可就是在刚刚,她竟怀着希翼,望石昆砚于自己求婚。
只若他说,她想,她定然是会答应的!
她想,或许,她是疯了!
她弯下腰,用冷水冲洗过面庞,仿若清醒了些。
她对着镜子练习去笑,却不知为何,她丁点都笑不起来……
房间的阳台,空气冷冽,可石昆砚仿若丝毫察觉不到冷意。
他的脑海中,许多人的面庞在不住闪过,有石昆墨的,有沈从星的,还有石沉星的,甚至于,还有石泣蕊的……
他想起石沉星唤自己哥时候的模样,那样怯怯的,眼神闪烁。
他又想起沈从星喊自己哥的样子,声音软软糯糯,眼眸清亮。
他想到偶遇石泣蕊,她听闻腹中双胞胎时候的震惊不信。
他又想到,许多年前许多年前的石昆墨,掐住自己的脖颈,那样声色俱厉而说:“石昆砚,我不会放过你的,绝对不会!”
只那时候,他的模样,比之现在更为刚毅,神色中添了几分儒雅。
而如今的他,截然不同的面貌,可眼眸中,透露出来的对自己的恨意,却是丝毫不减。
可他知道是他,他一直以为他已经死了,原来,并没有……
沈从星洗澡出来的时候,石昆砚依旧就那样站着,透过窗帘的缝隙,沈从星看见了他被遮去了半边的身影,她本是想去喊他进来,可手都已经扶上了移门,最终还是收了回去。
她回到自己的床上,将被拉上,闭了眼,默默不语,拼命让自己睡着。
她以为自己睡不着的,可不知是否这一日经历了太多事,昏昏沉沉间,她竟是如此睡了过去。
反倒是石昆砚,保持过那样的姿势,目视前方。
城市的上空,不若乡野那般黑如泼墨,可他就那样往前而望,却是什么也望不见。
夜很深了,四周静谧。
隐隐,传来铃铛之声。
那声音断续,如游丝,极轻,却是让石昆砚精神一震。
他循着铃声一个闪身,便出现在了酒店的露天泳池边。
此时是半夜,这里根本无人。加上现在是冬日,所以,酒店连巡逻之人都不曾有。
但石昆砚很快就看到了一个人影,背对过自己。
铃声已然消失了,可石昆砚看到那人腰间白骨,还是开口:“你是故意引我过来的?”
石昆墨转身,隔了大半个泳池回答:“是!”
石昆砚点点头,望向泳池的水纹在路灯的映照下,闪烁着粼粼波光。
沉默片刻,终于是石昆墨先忍不住,步步走近:“你没什么要问的?”
“我问,你便会说么?”石昆砚的目光依旧停留在那水纹之上,只是水中,也能看见石昆墨身影移过。
随着石昆砚的话语,石昆墨向前的话语一下停住:“是,你就是问,我也不会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