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124|十四回 书院密信窥情史 再入望舒人楼空(1 / 1)欧阳墨心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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琅华书院位于南京城莫愁北清凉山脚,依山势而建从低至高分设三庭六院有弟子五十六人,夫子六人。

山长琅皓学识渊博本为当世大儒却在半月前莫名身亡而且死亡原因还颇耐人寻味。一时间关于琅华书院的恶言毁语纷沓而至六名夫子扛不住流言蜚语纷纷辞职另谋高就。

五十六名学子,也是走的走散的散,盛极一时的琅华书院就此七零八落只剩了不到十名琅皓山长的入门弟子仍留在书院之中苦苦支撑。

“想不到这琅华书院的园林设计还挺别具一格啊。”

郝瑟走在琅华书院青石阶小路上,四下观望,凭心赞道。

但见这庭院之内假山堆叠陡峭峻拔,气象雄浑,月台明洁,小院清幽花木葱郁,水池曲桥,亭榭精雅,遥遥相对,颇有章法。

“欲扬先抑,添借互对,流法自然,颇有归田隐居之意。”舒珞边走边频频点头,“这位琅皓山长倒是颇得园林雅趣之精髓。”

“这院内景致,的确不可多得。”尸天清也道。

前方闷头领路的小书童脚步一顿,回身朝着三人一抱拳,又不发一言继续快速前行。

“这小书童怎么一路上一声都不吭?莫不是不会说话?”郝瑟低声问道。

“前几日,资助琅皓书院的几位富商派人前来抢走了不少值钱的书画,说是赔偿他们投给琅皓书院的钱银……你看那小书童的眼睛,都被人打青了。”舒珞低声道。

“诶?不用做的这么绝吧!”郝瑟咋舌。

“世情如此,雪中送炭者甚少,落井下石者却多。”舒珞轻轻叹气。

尸天清静静看了一眼前方小书童发青眼眶,眉峰一蹙,面色沉了下来。

三人随着书童一路绕行,不多时,就到了一所凉亭之外,其上挂着一面“好风亭”的牌匾,旁侧水池潺潺,树柳迎风,倒是颇有一番景致。

只是,亭中人的脸色,却有些煞风景。

亭中一坐四站五人,为首一人,年少英朗,正是之前县衙认尸之时见过的那位斋长琅叶。

“原来是江大人手下的得力干将登门造访,我等真是有失远迎啊!”三人还未入亭,琅叶就一副冷嘲热讽的口吻。

三人踏上台阶的脚同时一顿,抬头。

但见亭内五人,目光灼灼,面色沉沉,噼里啪啦就是一顿连珠嘴炮攻击。

“我认得你们,你们是那江狗官的手下!”

“官府的走狗!”

“害琅山长名誉扫地的罪人!”

“你们来这作甚?是来看我们琅华书院的笑话吗?!”

尸天清和舒珞皆有些愕然,呆住了。

唯有郝瑟一副毫不在意的模样踏入凉亭,撩袍,坐在了琅叶的对面,朝着琅叶嘿嘿一笑:“琅斋长,久违了。”

这下,轮到几个学子愣住了。

“尸兄,舒公子,愣住干嘛,过来坐啊。”郝瑟招手。

尸天清和舒珞对视一眼,身形一闪,同时坐在了郝瑟身侧。

一谪一雅,一冷一温,顿将郝瑟满身匪气衬托得汹涌澎湃。

对面几个学子的气势立时被压下了一大截。

琅叶双眼眯了眯:“三位此来,到底有何贵干?”

郝瑟挑眉:“自然是来查琅皓山长的死因。”

岂料此言一出,就好似点燃了炮仗,将对面学子的怒火扇了起来。

“岂有此理!是你们官府说,琅山长死于死于……”

“琅华书院的名声被你们毁于一旦!你们还有脸来?!”

“罪魁祸首还敢登门,我从未见过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说着,其中两个学子竟是挥着拳头就朝郝瑟冲了过来。

尸天清猝然抬眼,眸冷寒凝,犹剑出锋,铮然扫射全场。

五个学子顿被震住,面色惨白。

“琅皓山长在世之时,最忌妄动秽言,想不到死了才几日,他的学生就将他的教诲抛到了脑后,不分青红皂白,恶语伤人。”舒珞摇着扇子,挂着温柔如春花的笑意,可说出的话,却令对面几人面色青黑一片。

琅叶面色变幻几次,最后,压下怒气,道:“琅洵,看茶。”

“斋长!”

“看茶!”

“是……”

一个学子气呼呼走出列,给三人斟满茶水。

“这才对嘛,坐下来,喝喝茶,聊聊天。”郝瑟咧嘴一笑,端茶一喝,“卧槽,好苦!”

“这是琅山长自制的七苦茶,若是郝大侠喝不惯,就别喝了。”琅叶冷声道。

郝瑟忙吐着舌头放下茶杯。

尸天清和舒珞却是同时端茶一抿,神色一动。

“世间百味……”舒珞微叹。

“人生七苦”尸天清敛目。

二人点头:“好茶。”

诶?这跟黄莲似的,也是好茶?

郝瑟表示和古人有鸿沟。

对面五人听到尸天清和舒珞的称赞,眸光皆是一黯,浑身的戾气居然灭下了不少。

“人生有七苦,生、老、病、死、怨憎会、爱别离、求不得这是琅山长常常挂在嘴边的话……”琅叶神色暗沉,“山长虽然学富五车,才华盖世,但却是谦虚严谨,一丝不苟,我怎么也想不通,山长他怎么会……会死得如此蹊跷……更想不到,世态如此炎凉……”

身后四名学子眼眶一红。

郝瑟看着对面几个小鲜肉,叹了口气:“别哭啊,一个个长得这么漂亮,哭花了脸多丑啊。”

亭内一片诡异沉寂。

尸天清、舒珞双双扶额。

琅叶等五人一副惊异瞪向郝瑟。

郝瑟托着腮帮子:“有空在这儿哭鼻子,不如帮我们查明琅皓山长死亡的真相。”

“真相?!”琅叶一惊,“什么真相?琅山长不是死于”

“表面的死因是马上风没错,可背后的死因和凶手却是颇为复杂。”郝瑟神色一沉。

“凶手?!”琅叶面色大变。

“琅山长是被人杀死的!”尸天清抬眼。

学子惊呆。

“而且是一名穷凶极恶的连环杀手。”舒珞沉眉。

琅叶一众对视一眼,愕然失语。

“所以”郝瑟站起身,一拍衣襟,“带我们去琅皓山长的房间看看吧。”

一间草屋,无牌无匾,一张木床,一扇书架,一张书桌,上面端正摆着笔墨,干净得一尘不染。

“这是……琅山长的房间?”郝瑟讶异。

“正是,”琅叶抱拳,“这间屋子一直保持琅山长离开之前的模样,丝毫未动。”

郝瑟、尸天清、舒珞不禁对视一眼。

喂喂,这哪里是一个书院山长的房间,简直就是个苦行僧的洞穴嘛。

舒珞皱了皱眉,在屋内踱步一圈,但屋内摆设一览无遗,实在是无甚可查,最后只能走到了书架前,翻看琅皓的藏书。

“琅山长平日里甚少出门,除了教学,就是待在这屋中读书喝茶”琅叶轻叹气道,“这屋内除了书册,并无它物,恐怕没有什么能帮到你们的。”

“琅山长出事之前,神态情绪可有异常?”尸天清也上前翻看书册问道。

“或是见过什么特别的人?”郝瑟开始敲敲打打桌子和书架。

琅叶皱眉想了想,摇头:“与平日并无不同不,好像……好像是心情好了些……”

翻找证据的三人同时一愣,回头:“心情好?”

琅叶点头:“自我进入琅华书院以来,山长一直郁郁寡欢,心事重重,但从去年六月初,山长心情似乎好了许多,话也比平日多了,有一次,我来送饭,还看见琅山长站在窗前望着莫愁湖露出了笑脸。”

说到这,琅叶不禁眉头深锁:“我从未见过琅山长笑过,如今想来,的确有些异常。”

“心情好……”郝瑟抓了抓头。

“微霜,小瑟,你们看这个。”舒珞突然出声。

尸天清和郝瑟忙围了过去。

舒珞手里拿着一张半开的卷轴,展开之后,乃是一张笔墨雄浑的水墨画。

只是画上的内容很是奇怪,并非是江南的小桥流水,而是茫茫大漠、驼队、沙暴的景致。

“这是哪?”郝瑟问道。

“西北,沙州。”舒珞抬头。

“西北,黎家?”尸天清眸光一闪。

舒珞点头。

三人目光再移,发现那画尾的落款俨然就是琅皓的印章。

“想不到琅山长还去过西北大漠。”舒珞看向琅叶。

琅叶也是一脸惊诧:“这……我也是第一次见到,莫不是琅山长年轻时去过?”

“甚有可能。”郝瑟又转头开始寻找其它。

可是三人将书架上的书翻了个底朝天,却再无发现。

“不应该啊,名侦探的直觉告诉我,这屋里肯定有线索。”郝瑟摸着下巴,绕着书架转了几个圈,左边敲,右边敲,然后又让舒珞和尸天清抬起桌子,将地砖都敲了一遍,仍是毫无发现。

三人对着空荡荡的屋子犯起了愁。

“莫不是漏了什么?”郝瑟抓头。

舒珞一下一下敲着扇子,沉默不语。

尸天清眸光清冷,慢慢扫射屋内,突然,迈步走到了床边,提声道:“这枕头不对。”

众人立时围了过去。

“有两个枕头。”尸天清指着床铺道。

郝瑟定眼一看,果然,床上端正摆着两个木枕。

“琅山长一直换用两个枕头……”琅叶解释。

“不对,”舒珞轻轻一嗅,指着左侧的木枕道,“这个木枕之上无半丝头油气味,应是从未用过。”

“我看看。”郝瑟立即跳上床,捧起木枕,贴在耳边敲敲打打,双眼一亮,“这里面是空的,而且有东西。”

“诶?”琅叶惊诧。

“可能打开?”尸天清和舒珞问道。

“恐怕有机关。”郝瑟将木枕平放,十指沿着枕头的表面细细摩挲,突然,双眼一亮,用指甲抠住枕头边缘,轻轻一弹,就听咔哒一声,木枕从中间裂成两半,显出其中的物件

竟是一个黑漆漆的鉄匣。

匣盖之上,扣着一串锁头,七环七扣,好似蛇头连环撕咬,丝丝合扣,造型很是眼熟。

“诶?这不是那什么连环锁吗?”郝瑟惊呼。

“这是江南第一巧匠戴乐山的七窍黑曜匣。”舒珞补充。

“真是不好的预感。”郝瑟嘀嘀咕咕,在木枕里面摸了一圈,却悲剧的发现,唯一的钥匙根本不在。

“要不,劈开如何?”尸天清建议。

“不行,这七窍黑曜匣中有机关,若是硬破,里面的东西便会毁之一炬。”舒珞摇头。

尸天清皱眉。

“哼,区区一个锁,难不住老子!”郝瑟冷哼一声,从头上唰一下拔下了簪子。

瞬时,郝瑟头发飘然散落,洒满肩头。

舒珞和尸天清同时怔住。

“师父送给我的榴枝簪,还一直没机会用呢。”郝瑟指尖一搓簪子,就听咔一声,那簪子竟弹出了六根造型奇特的细针,针头造型颇为奇特,就如同六把造型怪异的钥匙。

“万能钥匙终于有了用武之地!”郝瑟双目微眯,小心万能钥匙依次插入锁眼,屏息开锁。

屋内静了下来,只能听见钥匙撬动连环锁的咔咔响声。

木床临窗,阳光交织绚烂。

窗边之人,神色认真,睫毛低垂,面颊两侧乌黑长发随着清风微微摇动,一丝一动,一摇一勾,将某二人的全部心神都勾走了。

尸天清喉结滚动,舒珞干咽口水,双双目光发直。

“咔哒”一声轻响。

尸天清和舒珞身形同时一震,猝然回神。

“好了!”郝瑟指着开启的锁头得意。

“小瑟!”舒珞双眼圆瞪,“你竟然能打开这七巧连环锁?!”

“嘿嘿,小意思!”郝瑟一乐,将榴枝簪一甩,恢复原状,抓起头发挽起一个丸子插簪子,“来,让我们看看这匣子里到底装了喂,你俩瞪着我做啥子?”

郝瑟说了一半,不禁抬头瞪向尸天清和舒珞。

这二人正直直看着自己嗯、自己的头顶的发髻。

阳光下,郝瑟头顶的丸子乱糟糟的,还翘起一撮呆毛,随着郝瑟说话一摇一摆,很是惹人心痒。

“咳,无事。”舒珞低头。

“嗯,没事。”尸天清转头。

“搞啥子啊?”郝瑟嘀嘀咕咕,抬手将铁匣打开,瞪眼一看,不禁一愣。

匣子里,非金非银,非珠非宝,而是一叠折得整整齐齐的信。

三人外加一个琅叶都愣住了。

“书信?”舒珞探手取出一封,展开,眉头一蹙。

信上的字迹,端正秀美,只有寥寥数语。

前所谈之事,可有决断?九月初一,旧地恭候,盼至。

而在书信之下,凌乱写着一行字:

“西风独凉,潇潇叶黄,残阳泣血,断肠声泪,梦里寻归处,红豆蔻,人知否?”

“这可是琅皓山长的字迹?”舒珞指着信上的字问琅叶。

琅叶摇头,指着下一行潦草的字迹:“这才是琅山长的字。”

“这个?”郝瑟一脸纳闷,“啥子意思?这封信的心得体会?阅读理解?”

“应该是诉说对写信之人的相思之情……”尸天清沉吟道。

“相思?不、不可能吧……我从未听说过……”琅叶诧异。

“难道是暗恋?”郝瑟顿时来了精神,刷刷打开了余下的三封信。

信的内容和前一封并无二致,依然只有一两句话,内容皆是邀请琅皓前去相聚,只是相邀的日期不同,分别是十月初一,一月初一,和二月初一。

而在三封信的下方,皆有一行狂草的题诗。

十月初一那一封,题的是“悲风洒雨,人间惆怅,月似当时,醉里恍然,三月花开,销魂凄切切”。

一月初一那封则标注为“天地寒雪浸,月孤相思狂,知否、知否,碎心无声凉”。

二月初一的信下写着“鬓已霜,夜未央,长露漫漫,风悲悲,情难抑,惟愿乘风远去,与伊成双”。

“啊啊啊,我古文阅读理解向来不及格啊!”郝瑟抓狂,“这啥子意思啊?”

尸天清皱眉:“这位琅山长,应是对一人相思成疾,思恋成狂。”

“而且……”舒珞沉声,“字里行间,颇为绝望……”

“绝望的相思?啥子鬼?”郝瑟整个脑袋抓成了鸡窝,“这画风变得猝不及防啊!”

“琅叶,你对此人可有线索?”舒珞望向琅皓。

琅皓整个人都处于懵逼状态:“我、我从未听过说,这、怎么可能……”

尸天清和舒珞同时皱眉。

“等一下,还有个夹层!”突然,郝瑟将木匣底层拔开,从夹层中抽出了一封请柬。

请柬封皮上朴素无华,只画了一枝青黄的草叶,旁边,依旧题了一句诗词,只是字迹不再潦草,反而十分端正:

在天愿作比翼鸟,在地愿为连理枝,身无彩凤双飞翼,心有灵犀一点通。

“这是琅皓山长的字。”琅叶立即认出。

郝瑟皱眉,翻开请柬,发现请柬里只有三行字:

八月二十五

莫愁湖畔,及雨渡口

盼君至

“八月二十五?!”郝瑟瞪眼。

“若是尸某没记错的话,那一日亥时……”尸天清抬眸。

“正是琅皓身亡之时。”舒珞眸光一闪。

岐风客栈之内,文京墨端着茶杯,看着站在自己面前的风掌柜,一脸啼笑皆非:“风掌柜,你刚刚说什么?”

风掌柜笑得一脸殷勤:“小人想让文公子帮我们看看这客栈的风水。”

文京墨眨了一下眼皮:“敛风楼的买卖,还用得着我一个账房先生看风水?”

“咳,这个”风掌柜压低嗓门,“文公子,这几日您也瞧见了,我们岐风客栈这买卖实在是差强人意,小的是是见文公子您天纵奇才,所以才想着仰仗您的妙手扭转一下运势不是……”

“那你应该找舒公子啊。”文京墨挑眉。

“不可不可,这等鸡毛蒜皮的小事,怎可麻烦舒公子!”房掌柜连连摆手,又是摆出哀求之色,“文公子,就看在舒公子的面子上,帮帮小人吧。”

“这个……”文京墨挑眉,随手拨了一颗算珠。

“一百两!明白!”风掌柜立即从怀里掏出一张银票递了过去。

文京墨接过银票,整齐叠好,放入袖口,点了点头。

“多谢文公子!”风掌柜连连抱拳,顿了顿,又道,“只是此事,舒公子那边……”

“放心,小生自不会多言。”

“多谢多谢!”

“风掌柜!舒公子他们回来了!”门外把风的小乐甩着手巾一溜烟奔了进来。

风掌柜立即身形一闪,蹿到了柜台之后,装模作样翻开他那本几乎空白的账本,仿佛一切都未发生。

文京墨摇了摇头,转目看向走入大堂的三人,一挑眉:“怎么、什么都没查到?”

“别提了,线索没查到,倒是查到了一堆琅皓的情史。”郝瑟趴在桌子上有气无力道。

“哦?”文京墨眉峰高挑。

“千竹,你看看。”尸天清将手里的铁匣递给文京墨,反手给郝瑟和舒珞倒茶。

文京墨将信件一一观看完毕,眉峰是越挑越高:“还有呢?”

“诶?文书生你怎么知道还有其它的?”郝瑟大奇。

“你脸上写着呢。”文京墨翻了个白眼。

“还有这封。”舒珞从袖口抽出请柬递给文京墨。

文京墨翻开看了一眼,表情却是毫无半分波澜。

“千竹兄难道不吃惊?”舒珞奇道,“这凶手竟是明目张胆写柬相邀,请人入了鬼门关。”

文京墨放下请柬,朝着三人一笑,从袖中抽出了一张请柬,放在了桌上。

那请柬封面之上,画得也是一枝草叶,只是没了琅皓自己的题诗。

三人顿时惊了。

“这、这个”郝瑟一把抓过来,打开一看,顿时双目暴突。

请柬之上,也只有三行字:

三月初七

莫愁湖畔,及雨渡口

候君至

“三月初七,是勾迢的死亡日期!”郝瑟惊呼。

“这是勾迢的弟子从勾迢的医书里发现的。”文京墨品了一口茶道。

郝瑟捏着请柬歪头看了半晌,皱眉:“怎么觉得有哪里不对?”

“字迹不对!”尸天清将两张请柬并排排列。

果然,两封请柬之上的字迹大相径庭。

琅皓请柬上的字迹,清秀俊丽,而勾迢请柬上的字迹,却是浑厚有力。

“这是!”舒珞忙打开琅皓那几封私信对比一看,不由惊诧万分,“这是琅皓的字迹!”

“诶?!”郝瑟大惊,尸天清双目圆瞪。

“没错,勾迢这封请柬,就是琅皓送去的。”文京墨吹着茶叶道。

屋内一片死寂。

“等一下,让我捋一捋!”郝瑟抓着头发,三白眼闪烁不停,“勾迢的请柬,是琅皓写的、是琅皓送的,也就是说,琅皓是帮凶?!”

“而杀了琅皓的人,则是给琅皓写信之人,也是琅皓思恋的那人?”舒珞皱眉。

尸天清看着两封请柬,眉头深深蹙起。

“这也就解释了勾迢为何毫无戒备去赴约,因为是琅皓约的他。”文京墨挑眉道。

“先人板板,这是怎样的爱恨情仇一锅粥啊……”郝瑟呆滞。

其余三人也是一阵沉默。

“真是见了鬼了!”突然,门外传来一阵高呼。

但见江大人风风火火走了进来,一屁股坐在文京墨旁边,倒了一杯茶,一饮而尽:“江某今日可真是见鬼了!”

同桌四人齐齐看着江驰泰。

“今日一大早,江某就去了纪府拜访纪阙,可是那纪府老爷数月前就卧病在床,神志不清,水米不进,只有出的气没有进的气,什么都问不到。”江驰泰吞了吞口水,“后来,江某又寻到纪飞的贴身小厮询问,结果,那小厮说,纪飞死前几日,除了平日和纪家有往来的药商,就只单独见过一人。”

说到这,江驰泰面色不由有些古怪:“诸位大侠,你们肯定想不到,那个人是谁!”

郝瑟等人对视一眼。

“是琅皓。”文京墨平声道。

江驰泰眼睛暴突:“文公子你是如何知道的?!”

“因为去勾迢家的也是琅皓。”文京墨平静道。

江驰泰顿时惊呆了。

“依小生所见,吴据也不必再去苏州探查,那桂枯来南京访的那位好友,恐怕就是琅皓。”文京墨悠哉抿了一口茶。

江驰泰目瞪口呆:“所以这琅皓就是凶手?杀了人,然后……又自杀?”

“噗!自杀选择马上风?”郝瑟喷茶。

“也许琅山长一辈子太过清心寡欲,想着临死放纵一把?”江驰泰突发奇想。

“咳咳咳”尸天清剧咳。

文京墨扶额。

郝瑟一脸敬佩朝江驰泰竖起大拇指:“江大人,老司机啊!”

一众诡异表情中,唯有舒珞慢慢敲着扇柄,一副若有所思。

“琭言,怎么了?”尸天清问道。

舒珞皱眉:“舒某总觉得,琅皓这张请柬上有种味道十分熟悉,似乎从何处闻到过。”

“快,赶紧再闻闻!”郝瑟忙把请柬送到了舒珞面前。

舒珞皱眉闻了一下,不由打了一个喷嚏,摇头:“这上面的味道太繁杂浓烈,很难分辨。”

“诶?味道太重?”郝瑟低头闻了闻,却是什么都没闻道。

舒珞仍在深思。

“有了。”郝瑟眸光一亮,呼一下冲了出去,眨眼间又呼一下冲了回来,将一大碗清水放在桌上,撕下一片请柬毛边塞入水中,搅了搅,又放在舒珞面前,“舒公子再闻闻。”

舒珞点头,垂首在水面轻轻一吸,慢慢阖眼。

“如何?”郝瑟悄声问道。

舒珞笔直端坐,双目微阖,温容如玉,眼皮下眼珠频繁转动,仿若一个快速运转的搜索引擎。

屋内不禁静了下来。

突然,舒珞猛然睁眼:“熏香,是宛莲心屋中的熏香!”

众人同时面色一变。

“流曦是不是去了望舒阁?”文京墨噌一下站起身。

“昨夜就去了。”尸天清神色一变。

“糟了!”文京墨旋身就往外冲,“江大人,带上你的捕快,速去望舒阁擒凶!”

说话间,尸天清、郝瑟、舒珞已经消失在大堂之中。

留江大人一脸懵逼,对着空气连连称是:“是、是!”

秦淮河岸,花街柳巷,嘈杂一片。

“将整座望舒阁都围起来!”江驰泰站在街道中央,指挥一众捕快将望舒阁全面封锁。

街道之上,众百姓远远围观,一脸震惊,窃窃私语。

“望舒阁出了什么事儿?”

“不知道啊!”

“昨儿晚上还好好的啊!”

“莫不是这知府大人打算把花魁给抢回去做小妾?”

“不能吧”

街上一片混乱,可望舒阁却是大门紧闭,并无半丝回应。

“郝大侠他们呢?”江驰泰问旁侧的捕头吴据。

“早就进去了。”吴据道。

江驰泰点了点头,吸了口气,一挥手:“破门,冲!”

一众捕快立时拔出长刀,撞开大门,一股脑冲了进去。

江驰泰和吴据跟在队伍做末尾,大摇大摆走入。

可待进入阁内,却发现形势十分诡异。

整座望舒阁,安静的可怕,没有半点人气,也没有半个人影,仿若所有人突然都人间蒸发了一般。

“大人,这是怎么回事?!”吴据一脸惊悚。

江驰泰咽了咽口水,提声:“给我搜!”

“是!”一众捕快立时四散冲出,开始地毯式搜索。

“大人,楼上没人!”

“大人,厨房没人!”

“大人,后院没人!”

“大人,所有厢房都没人!”

随着回报一声声传来,江驰泰和吴据的脸渐渐白了。

“大人,后院莲池边有人!”

一个捕快气喘吁吁跑来回报。

江驰泰和吴据立时奔处,穿过后院,跨过曲桥,可待到了莲池旁定眼一看,顿时大失所望。

莲池旁,四道人影,一抹青衣、一笔紫靠,一袭绿衫,一飘藕白,正是郝瑟、尸天清、文京墨和舒珞四人。

“郝大侠,你们可有发现?”江驰泰忙赶过去问道。

四人齐齐回头,看着江驰泰,皆是眉头深锁,面色不善。

江驰泰立时有种不好的预感:“莫不是,那位流曦”

“流曦好着呢!”郝瑟厉喝。

江驰泰噤声,挪步上前。

但见舒珞撩袍蹲下身,细细查探池边一块碗口大的鹅卵石。

那石面之上,黑斑点点,图案很是奇怪。

“是人血。”舒珞抬头。

众人呼吸一紧。

舒珞定望那卵石片刻,探手从池塘舀水浇在石面之上,融开血水。

众人眼睛渐渐绷圆。

血水褪去,显出一个奇怪的刀刻符号,看形状,很像是一只眼睛,只是这只眼睛的眼瞳里,写了“二十一”三个字。

舒珞和文京墨不约而同松了一口气。

“如何?”尸天清急声问道。

“放心,流曦应该无恙。”舒珞道。

“这独目瞳乃是往生门用来传递信息的标记,说明前去探查,眼瞳中的字,一般暗指写下标记的人名。”文京墨看了郝瑟一眼,“望舒阁内的人一夜消失,流曦应是紧随跟踪而去。”

郝瑟看着文京墨半晌:“当真无事?”

文京墨点头。

郝瑟不禁长吁一口气,下一刻,又暴躁起来:“二十一这死孩子,一个人瞎跑什么啊!”

文京墨和舒珞不禁又看向一直不发一言的青衫剑客。

尸天清清眸寒凛,目光慢慢扫过满地狼藉的断枝,又抬头看向墙头断裂的树杈,紧紧蹙起眉头。

天云阴沉,风乱吹冷,满庭黄叶落纷纷。

深秋已至,霜雨欲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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