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天天还没亮,张潮就已经早早醒来,也说不出是亢奋,还是因为担忧。总之这个觉他睡得并不是很好,不过好像也没做什么梦。嗨呀,他还期待着梦中能像那次梦见印月一样,能给点什么启示呢!看来是想多了。
他心中最后金手指的妄想也开始破碎了。
他又暗自仔细盘算了一下今天大致需要完成的内容,隔离和调查。感觉今天要是都能完成已经非常之快了。突然,他想起来了,他们自己人喝水的问题得赶紧解决,这疫地的水源,就算是有干净的,他也真不敢冒这个风险。
张潮赶紧叫来了萨尔曼,对他说:“萨尔曼,我现在怀疑国都中的水源应该是受了疫病的污染,如果我们误饮用了,可能会有感染的风险。你能不能派人去远处没有疫病城市中,运来我们日常生活所需的水。而且可能接下来都要麻烦你了。”
一听这个城中的水可能有污染,萨尔曼也是很谨慎,宁可信其有,不可信其无。不敢拿自己的小命开玩笑,肃然道:“善逝放心,关系到我们的切身问题,末将也不敢掉以轻心。我现在就安排我的信任的属下,亲自带队去寻求鲜活的水源。不过我还是要保障您的安全,不能擅自离开。”
张潮见萨尔曼出去吩咐他的属下,也是放心不少。他现在算是明白了,领导不好当啊有这个压力。多少人跟着他出来,他总得争取一个不落得带回去。事无巨细他都忍不住要亲自思量,就怕万一哪里出现纰漏,导致大问题。
天,终于大亮了。
张潮和耆婆耶等众人在用完早餐后,就带各自的队伍出发了。张潮他们还是戴上了面纱,另外,还有统一的外套,带着干粮水壶,从西门而入。
城西是张潮负责的区域,波罗奈斯国都,以中间的王宫为中心,共分成四大区域,东南,东北,西南,西北。四大区域以四大城门的大道为主要分界线,四条大道都直通王都。各区域内有散落着各居民区,商业区,手工业区,大澡堂,庙宇,花园等。那卡加寺,就在张潮负责的西南城区中。
还好,波罗奈斯国都的规模跟曲女城相比呢还是有些差距的,但也不是一般小国可比。还好建筑不是很密集,不然按照现在的大城市,这个面积的居住人口,那真是要让张潮忙死过去。
张潮等人就在居民们异样的目光中穿行着,没办法,他们见过女人戴面纱,还没见过这一群群大老爷们都个个带面纱的。
他先开始物色他眼中中意的集体安排病患的大场地。露天的花园,大平台他直接排除,还是需要有挡风遮雨的功能的。所以他最中意的还是各个寺庙。
可惜的是,他发现波罗奈斯国都的百姓,信外道的比较多,信佛教的极少,只看到了十来所外道的庙宇。而且比较麻烦的一点是,安阿罗也没有比较详细的地图可以提供,害的张潮,只能自己一边走访,一边摸索着画一些简略的地图。而他又不是文科生,也不是什么绘图测绘专业的。哪能画得出什么比较精准的地图,比例尺都没有,说是示意图还差不多。
不过在他们一行人的努力下,整整一个上午的走访,还是将西城中能够用来充当隔离点的地方给摸清楚了。而且也着重探寻了水源的分布。
都城离恒河不能算很远,而且城中是有条波罗奈河穿过的,其实城中贵族的居所给水排水做的还是相当不错的。但是城中还有散在一些水井,河流是活水,不可能整条河里都是霍乱弧菌。但是这些散在的水井就让张潮十分警惕了。
张潮跟众人及都城的官员讨论了很久,虽然决定了,根据拟定的十余个隔离点,附近的病患就近搬迁,目前健康的患者选择在家观察。但是,如何才能说动大家,让他们愿意离开,心甘情愿去隔离点呢?这是张潮目前最最头痛的问题。
而耆婆耶他们,在城东,也遇上了问题,他们打算先一个街区一个街区的看过去。
但是他们第一个去的街区,几乎就是家家都有病人。这是一个近似贫民区的一个街区,房屋比较破败,加上病人都是吐泻的症状,这个空气中弥漫的气味,也有些怪异难闻。
耆婆耶还能神色自若,但是他有些弟子,就忍不住掩起了口鼻,这时候还不忘打趣张潮:“嗨,早知道也学学那个善逝的法子,至少带了面纱,可能这个味道会闻着轻点!”
耆婆耶走进一家人家,这家的老人和男主人患病了,现在全靠家中的女主人,还有大孩子在支撑着。见耆婆耶进来,家里的小姑娘赶紧躲在一旁,用她黑白分明的大眼,眨巴着看着这群陌生人。
见有医者前来,家中的女主人忍不住开始哭泣起来,这几天,她都吃不好睡不好,蓬头垢面,精神折磨的厉害。家中的大儿子,才十来岁的样子,但俨然是一副小大人的模样,一边在安慰着母亲,一边还能回答耆婆耶的问题。
“孩子,别怕。你可能听说过我的名字,我是耆婆耶!我这次就是来帮助你们的,你能告诉我,家里都有谁得病了吗?”
“我祖母前段时间已经走了,但是我祖父和父亲还在病中。”
“能带我去看看嘛?”
那妇人也稍缓过了神,擦了擦泪水,声音还带着哭腔:“让大医者笑话了,真是一下子忍不住就哭出来了。您是印度最好的医者,还请您救苦救难,帮帮我们,我这就去给你们准备饭食。阿瓦洛,你带他们去看你阿爸和阿爷。”
说着她在她儿子阿瓦洛的搀扶下起了身,顺便带走一边躲着的小女儿,去准备饭菜瓜果去了。
耆婆耶的弟子见在门前有不少围观的,赶紧将他们哄散。
“不要看了不要看了,大家别急,我们会都看过来的,你们放心,有我们的老师,也就是印度最好的医者耆婆耶亲自帮助,都能缓解你们的病痛的。别看了,赶紧回家!”
阿瓦洛将耆婆耶带到了院子里,他父亲还有爷爷,都躺在简陋的床板上。
阿瓦洛解释道:“我父亲还有祖父他们实在是吐泻得太厉害了。本来是在房间里的。之前还有祖母,他们三个老是又吐又拉,我和母亲都清理不过来。后来就索性搬到院子里来了,这样我们方便处理。”
为什么会说院子里会比较好处理呢,那是因为院中有下水道一样的口子,有时候他们来不及将处理,有些就直接吐地上了,这样稍微冲洗一下,就能直接冲到水沟里。
耆婆耶看着躺着的两人,精神很软,面色很差,而且也已经是皮肤比较干巴了,感觉稍稍有些棘手。
“他们二人,可能吃得下东西?”
“吃不太下,我祖父吃了下东西反而肚子不舒服。但是就算他们都没怎么吃,还是拉的很厉害!”阿瓦洛的声音脆生生的。
真是说拉就拉,他父亲又要泄泻了。也是劳动人民智慧大!因为处理起来是在太麻烦了,他们家,索性就在床板屁股的地方挖了一个大洞,下面放着个接放的容器,可以不用起身,直接排泄。
耆婆耶等他解决后,还是要求看一下排泄之物,一看,罐子里都是浑浑的,像泔水一样,也是比较特殊,问阿瓦洛:“孩子,到时候这个罐子我能带走吗?”
阿瓦洛倒是感觉新奇,忍不住笑了出来:“你要这个干什么?脏脏的!”
耆婆耶不以为意,反而转身问他的学生们:“你们可知,我为何要留下此物?”
弟子一下子你看看我,我看看你,也不明白,一个个都不敢做声。
耆婆耶有些不满:“你们平时都有在跟我好好学习吗?都学成哑巴了?”
“人体之液,无非是血、痰和胆汁。老师您是想通过病人的排泄物,来判断到底是哪种液体除了问题,然后再因病用药?”大弟子婆罗那多怯生生的回答。
耆婆耶也不予点评,将罐子传给众弟子看:“我们身为医者,要有医者的态度和专业。平常我们遇上腹泻的病人,很少有拉成这样的。这个是需要值得我们警惕的。说明这个病,不一般。而且我听闻在遥远的西方,他们的先贤,还会通过尝病人的小便来判断病情。我当然是不提倡这样做,但是我们可以通过其他办法,来判断病人排泄物的情况,进而推测病人可能的问题。”
耆婆耶看看弟子们又都是一副认真聆听的模样,有继续说下去:“现在就有个任务,你们接下去分头,去收集病人们的病症表现,还有他们的排泄物,然后我们待会就在会场结合,听明白了吗?”
“明白了。”弟子们应声。
“去吧,记住,态度要和蔼!我们是来帮助他们的,不是来捣乱的。不要贪图快速完成我的任务,而是当谨慎详细问清病情。就当是给你们的一次考核。去吧”
耆婆耶摆摆手,就将他们都打发了出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