结果，耆婆耶的弟子们走访了一个上午，把这个小街区的病人的情况都给摸了一遍。

虽然那户人家的妇人很客气，硬是要留耆婆耶吃个便饭，但是耆婆耶还是以他们自己带了干粮给拒绝了。并要求弟子们一起在附近的大会场内一起进餐。

他们向居民们询问了水源，打了些水，就着干粮把中饭给解决了。在饭后休息的时候，耆婆耶开始问他的弟子们：“好了，你们也忙活一上午了，都说说，你们的病人都是怎么样的？”

“病人们都吐泻非常明显，而确实如老师发现的，他们的吐泻而出的排泄物，与我们平时碰到的腹泻呕吐病人大不一样。”

“是的是的，还是老师慧眼如炬，一下子就发现了，我们师兄弟几个发现大部分病人都是泔水一样的，有部分颜色稍发红。而且值得注意一点，就是我们有几个还留心了病人们呕吐物的性状，发现跟腹泻的相差不多。真是怪事”

“是呀是呀。”

……

在大师兄婆罗那多开始发言后，其余的弟子都开始纷纷参与进来。看到弟子们现在总算像些个样子，耆婆耶也算是稍感满意。

“你们能有所发现，并且一部分人还能观察病人们呕吐物的情况，这很好。我也如实跟你们说，此病，我好似在我老师，也是你们师公勿怛利的笔记中看到过类似的描述。”

耆婆耶也不遮掩，继续跟他的弟子们讲述：“那是在几十年前了，当时你们师公随着我的师公，前往阿耆罗国救治感染疫病的病人们。在我老师的笔记中，记载了那次疫病，那真是惨重啊，当时阿耆罗国国都超过大半的人口都染上了，而且死者众多。城中尸骨遍野，天气也湿热，尸体都没足够的人手处理，都发烂了，全城都是腐烂的糟糕的味道。”

“周边的国家知道后都很惊恐，直接都将阿耆罗国封锁起来，不允许他们的人逃出去。我师公和老师他们就在这样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前往救治。后来老师记录下了当时病人们的表现，说是‘病患吐泻不止，所出之物皆相类，其为水状，如泔水，前所未见也’。先前还不敢肯定，而今看来，这次疫病很可能跟那次同气同源。”

见弟子们都开始严肃起来，耆婆耶也用郑重的口气跟他的弟子们做出警告：“我也不瞒你们，记载中此病颇为厉害，其性之烈，前所未见。而且你们应该也看到也听到了，一旦染病，病死几率极高。况且我的师公，菩提伽耶就在那个时候不幸染病亡故。现在你们当中，如果有人想要退出，还来得及。”

说完他将目光扫向了弟子们，有些神色就开始挣扎犹豫，有的则是明显就带有怯色。

此时，努纳拉站了出来，瞧了瞧其他师兄们，正色道：“老师您说的这都是什么话！我们跟从您学习医道，岂会是胆小怕死之人。更何况，当时师公和师祖在明知病情这么凶险的情况下，还是毅然前往，我现在听您讲了之后都觉得全身沸腾不已。”

“而且此一时也，彼一时也也。都几十年过去了，我们就会跟以前那样束手无策嘛？就算不幸染病丧失性命又有什么惧怕的。我辈医者，自当用这区区之身为后人垒起新的医学的巨著！”

努纳拉一番声情并茂的宣告也感染了众人，群情涌动。

“是啊，我们哪会舍不下这身肉体，路是靠前辈们开辟出来的，要是我等能用肉体为后人铺砌通往医学圣境的阶梯，足矣！”

“妙极妙极，恒河后浪推前浪，一代更比一代强，先不说那些丧气话，指不定这疫病，在我们手里就有了克制之法。”

耆婆耶看着精神又振奋起来的弟子们，大感宽慰，忍不住大笑起来：“哈哈哈哈好哇！你们能有这个觉悟和状态，我也没什么好担忧的了！既然如此，我们就直接进入正题，目前我们病情大致都有所了解了，你们都说说，该如何治疗。”

大家豪情正涨，思维正是活跃之时，纷纷开始表达自己的看法及疑惑。

婆罗那多身为大师兄，经验较为丰富，就先提出了自己的看法：“我觉得，大家病症相似，正如疫病的特点，同气相染。而都以呕吐腹泻为主要表现，还有大部分病人出现抽搐，严重的甚至昏迷。我以为这是疫病的疫毒之气扰乱了体内胆汁，血液所致。所以在治疗上，应当想办法加速排泄，清除疫毒之气，疾病自然能见好。”

这时候，其他弟子出来做了补充：“大师兄说的是，我也赞同大师兄的看法。不过我们应该想办法缓解那些抽搐厉害的病人的痛苦，可以在用一些药物加快排泄的时候，再用些许外用的药物，缓解不适。”

耆婆耶听了之后也暗自点头，这几天先前对他们的不满意，也开始都消散。

努纳拉欲言又止，结果刚好就落在了耆婆耶的眼里。

“努纳拉，你有什么想说的嘛？”

“师兄们说的我都赞同，只是，我发现病人们大多都吃什么都吐了，有的甚至没吃什么东西。”努纳拉道出了他的疑问，“我就是觉得他们身子现在必定是虚弱的，我们加快排泄，会不会病人们遭不住？”

耆婆耶合掌而叹：“是啊！这个问题我也刚想提出来。想办法排泄毒素是要做的，但是病人可能承受的住？这都是我们平时需要注意的。如果我们为了赶出病邪，反而导致病人躯体的死亡，这是高明的医生的做法吗？不是！所以我们应该先给虚弱的病人恢复体力！如果是刚发的，情况还好的，我们则可以直接用泄法。”

“是是是！”众弟子心悦诚服。

最后在耆婆耶的带头下，他们大致拟出了相关的治疗方案。就是先用烈酒，印度常见的鹿角酒，恢复病人的体力。然后呢，再用番泻叶等药物制成的汤剂加快肠道排泄毒素。其次抽筋的病人还可以用松节油，当然印度神油是不可能印度神油的，来涂擦身子。

既然方案拟定下来了，耆婆耶就告知随行的官员等，请他们去准备药物，配制好后，就先在附近的街区开始应用，看看初步的疗效。

而城西张潮这边，他也只能让自己人和当地官员去好好劝说，真不行的话，就需要应用武力强制了。不过大家能避免冲突是最好的。

要是真不行，那他张潮就想办法来个人前显圣？这个时候的百姓大多应该都还比较好骗，他随便来个什么化学实验反应，必然能镇住场子。

就当张潮在思索凭目前条件，来个什么样比较有直播效果的实验的时候。前方人员回来跟他说，居民都很配合。因为听说搬到附近的寺庙内，会有人照顾并且免费治疗，他们自然很开心。

然后一个下午，张潮他们就忙着搬迁病人。当然毕竟那些都是外道的寺庙，一开始他们哪肯给你们一群僧人借用啊。但是呢，因为他们外道也相当多的人感染了。特别是那卡加寺，也是重灾区。再加上国王的命令下，最后他们外道也只好乖乖的让出地方。有国王的配合，行动就是方便啊。

而后，张潮又挑选了几处空旷的荒地，用来处理病死的患者的。不是掩埋，而是采用火化的。而且他还担心，燃烧的温度不够高，还想办法调用一些生石灰来，集体焚化后，再用生石灰，加水，来个化学反应，杀杀病菌。

张潮觉得自我计划的还算可以，庆幸当时向戒日王借兵了，不然这里人手怕是还真的不够。

很快，进入波罗奈斯国都第一天就要结束了。张潮在清点好自己人数后，就准备要出城了。但是出城前，特地嘱咐地方官员，向国王要求，明天开始多准备一些蔗糖，还有盐。不用怀疑，这个时候印度已经可以生产蔗糖了，只不过还不是现在这么晶莹剔透的，而是淡黄色的。要知道中国制造蔗糖的技术，还是现在的太宗皇帝再过些年派人来印度学去的。

张潮带人出了城门，城门附近早就有人架着几口大锅准备着。不过这可不是给他们准备的晚餐，而是锅中煮的都是沸水。张潮让他们将自己身上的外套，面纱全都扔进去炖煮。煮上个一小时左右后再捞出来晾干。

花了一天的功夫，他们也才将将能够把水源摸清楚，病人隔离好。至于哪家哪户，有多少人生病，都还没来的及统计。他现在回想起来，当时在搬迁病人的时候就可以问了呀！不过当时也确实是忙，一下子也没想起来。那只能明天再去问了。

张潮头痛得搓了搓额头，虽然今天的事情都还算顺利，但是问题还是挺多的。领队不好当啊，他心中再次感慨。

这个时候萨尔曼走了进来，跟张潮说：“善逝，我听你向安阿罗要了些糖还有盐，要不要我向大王再调些过来？”

“此事不急，先将城中有的先用完。”张潮也不好意思这么快就开始打扰戒日王。

不过也不知这些天，玄奘法师过得怎么样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