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然，汽车是不可能会有的，冰箱也不会有。张潮现在很担心，就算曲女城有大量的薄荷，但是怕是在路上就已经干巴了。很多具有挥发性质的成分都跑散了。

毕竟现在天气已经逐渐炎热起来，鲜花生经过几天的高速都硬生生成了花生干。这薄荷在路上，没烂能变成干就很好了。

这提取也还真是个麻烦事。虽然张潮也是理科生，但是从小到大谁也没教他实验器材都是怎么制作的。实验室用的蒸馏器具对于现在来说太高端了，他真的是变不出来。剩下能参考的也就只有小时候家里请师傅来蒸酒时用的那套设备了。大致原理知道，能做个毛坯用用就不错了。

而今夜无眠的还大有人在。耆婆耶从心里还是相信了今天张潮所说的话。但是如果是通过饮食感染的话，那他们就都有感染的风险了啊~

要命的是，还真的跟张潮说的一样，他这个治法，病人一点好转都没有，反而越来越厉害。难道自己要步师公菩提伽耶的后尘了吗？想到这里，他的手微微有些颤抖。

“老师，您歇息了吗？”

门外传来了婆罗那多的声音。

“什么事情？”

“嗯…弟子有要紧的事情，要跟老师汇报一下！”

听着婆罗那多的声音有些急，耆婆耶心中“咯噔”一下，不由多想起来。

“进来说话。”

婆罗那多进屋端坐下来后，发现烛光映衬下的耆婆耶身形好似比往常憔悴了好多，踌躇了一会，还是如实讲：“老师！今天晚上，唉~晚上的时候发现又有几个师弟出现了呕吐不适，看起来应该也被感染了。”

耆婆耶心想，果然如此！

“我知道了。明天一早你派人通知善逝吧~”耆婆耶有些心累，“就告诉他，从明天开始，城东的疫病工作也交给他们接手吧。”

“为什么！？”婆罗那多跳了起来，“我们，我们都还完好无损，只要把发病的师弟们留下即可，为什么要把我们的城东都托付给善逝。这岂不就是在投降认输了！？”

“我不同意，还请老师能用合理的理由来说服我！”婆罗那多气呼呼的。

“你可能不知道今天善逝都跟我说了些什么。他说他认识此病，这病叫什么‘霍乱’，此名我从前没有听说过，应该是善逝他们国家的语言叫法。而且很明确告诉我说这个病是通过饮食感染的。你们之前别看他们一直都在走街串巷，问东问西，不干正事的样子。人家那是在做什么调查，现在他们初步断定这次疾病的源头来自那卡加寺，跟‘大盆节’有关。”

“我本来是将信将疑的，但是回想我老师的笔记，先前那个疫病的发生地——阿耆罗国，也是信奉别的教派，而且按他们国中的习俗，好像也是在疫病发生之前，也有过盛大的节日。”

“老师您的意思是说，这是天神的愤怒？”婆罗那多有些惊慌。

耆婆耶没有否定，但也没有肯定：“可能有关系。不然一般的疫病也不可能这么凶险。许是供奉的时候贡品没有备好，天神恼怒，所以降下这么一场恶疾？而且是通过饮食传染的？但是，我们已经晚了啊，我们这段时间饮水都是来自城中，现在也开始陆续发病了。明天可能你我都难逃啊！”

听到了这个，婆罗那多脸色都惊成婆罗门的了。Emmm，因为婆罗那多他自身种姓不高，肤色有点小黑。他强作镇定，但是嘴唇已经不自禁抖了起来：“那，那，老…老师，你的意思，我们，都得了？”

“可能性很大啊~”耆婆耶也是长叹一声，心里暗自有些愧疚。

婆罗那多一时之间，如坠冰窟，如临深渊，后背凉飕飕的，瘫坐在地上。因为他也清楚，这几天他们救治下来，效果真的是微乎甚微。原本的打算就是今天大家回来要再讨论讨论治疗方案的更改。但是晚上被张潮一群人搅和了一下又搁置了。

“那，老师…”

“我知道你想问什么。”耆婆耶打断了婆罗那多，“这个病善逝他说他认识，我也再三询问过是不是有方法治疗。他说是有的，但是也不是很肯定得样子，唉，总不能把所有希望都寄托在别人身上啊！”

说到这里，耆婆耶认真的看着他：“如果，善逝与我都没有办法。你我都可能死在这里，你，会怨我嘛？”

婆罗那多低下头不说话，过了会，他向前爬了几步，稍有些疯狂：“老师，您看，这不是外道天神的惩罚嘛。我之前也有听说，那善逝，善逝是大梵天来的，那他一定有办法对不对！佛陀悲悯众生，他是医王善逝，肯定不会见死不救的，对吗？”

看着跟随自己多年的弟子，此刻竟如此失态，耆婆耶晃了晃神，下意识把手轻放在了婆罗那多的顶上，轻抚了几下：“是啊，他叫善逝，他是善逝啊~”

“你今天也有些累了，早点去歇息吧。谨记，此事先不要告知其他弟子们知道。明天我们在一起讨论治疗的更改，去吧。”

安抚一会后，耆婆耶就把婆罗那多给送回去了。

等到了第二天，张潮得知耆婆耶要把城东也交给他负责的时候，急的一个头四五个大，忍不住口吐芬芳：

“他这么快就撂担子了？我TM自己现在人手都不够，忙不过来，你让我怎么办！啊？城东扔给我，人特么不给我，真想把我们给累死啊！他人呢？我要去找他！”

不过气归气，张潮可能也突然明白过来了，叫人栏回报信的小伙，问他：“你们，是不是又有人出现吐泻了？嗯？”

“是，是，是的。”那小伙子也是被吓得一哆嗦。

“啧”张潮收回了自己的脚步，在屋里踱了踱，“这样也好，他们待着，就当就地隔离了。”

就当张潮对接下来要接管全城的事情苦恼的时候，突然得知，那烂陀寺来人了！

原来在接到玄奘书信及参加无遮大会其他僧人的口述后，那烂陀寺的戒贤老法师立刻就决定，派遣僧团，特别是寺中精通医道的，带上足够的药物等资源，前往波罗奈斯国增援。

好在那烂陀离波罗奈斯也不算远，虽是准备物质耽搁了几天，但说巧不巧，他们一行人就在今天刚好抵达。正正好在张潮需要人手的时候，哎~来了一大帮子人。

张潮让智增、智行去帮忙物资及人员的交接工作，他本人跟此次那烂陀的带队，言法法师进行简单的交流。

“哎呀，你们能在这个时候赶来真的是太好了！我也就长话短说。这次的疫病比想象中的要凶险，城中已经出现了大面积的感染，已经病死好多人了。现在很不幸，耆婆耶他们当中也有人感染了。现在我要开始负责全城的病人，正愁人手不够呢！没想到你们来的这么快，哈哈哈哈。”

“什么？耆婆耶他们也生病了？”言法法师大为吃惊！

“嗯，是啊。此次疫病多从饮食而进，他们在城中进食污染的水源食物，这几天就开始陆续发病了。所以，我希望接下来，先对到来的僧人们做一个集体的培训！”

“培训？”

“哦！就是针对这次疫病，我们自身的一个防护工作的训练。目前我的队伍里因为防护还算到位，只出现了一个疑似发病的士兵，其余人都还健康。所以这个防护的培训很重要啊！”

“！！！”言法法师有些吃惊，“善逝您的意思是，耆婆耶他们已经出现不少病人了，您手下就出现一个？”

“嗨，疑似疑似！要不是这个士兵之前去过耆婆耶他们那里，然后出现了腹泻，我都还不知道耆婆耶他们已经出事了。现在这名士兵还在城中隔离观察治疗，我们这个营地也经过了消毒，你们放心！”

Emmm，这个消毒又是什么，言法法师不敢多问，毕竟他虽然是那烂陀顶尖的医生，但是这个量级跟耆婆耶还是有些距离，更何况，现在耆婆耶他们都中招了。

人多好办事，还好经过这几天，张潮手下的人都对张潮的这套防护操作已经熟悉，姑且是三岁带两岁，但也能顶用。于是花了一个上午进行培训后，张潮带着大大大部队，入城了。

而此时，耆婆耶召集没有发病的弟子在商讨接下来的方案。其实这个时候弟子们的参与度已经不高了，一方面是病人病情未有好转带来的打击，另一方面则是他们确实也提不出什么意见。最后在大家结合前人的资料下，耆婆耶又拿出了一个新的方案，选用胡椒、硼砂、阿魏、八角、生姜和丁香等香料组成的药方，熬成汤剂服用。

耆婆耶又去见他的小弟子努纳拉，今天的努纳拉较前更加羸弱。耆婆耶心疼的摸了摸他的脸颊，努纳拉挤出一丝笑容：“老…老师…莫…难过…药…下去…会…好的。”

耆婆耶别过脸，抹了下眼眶，对着自己心爱的弟子吐露着心里话：“哎呀！我自从改良了一些术式后，便自以为天下没什么病我是不能看好的。虽然在老师的书中见到师公不幸在那次疫病中死了。我以为我能战胜这场疫病，可没想，现在，现在却是手足无措啊！这是在对我之前的狂妄自大的惩罚嘛？”

努纳拉用他闪着光的眼神给予安慰，耆婆耶更为心疼，附身轻言：“善逝说这旃那叶不宜用，回想一下确实效果不佳。我今天换了个药，我们看看，真不行，就让善逝来帮你看看，昂~”

哪能想，听到这个，努纳拉倒是极力挣扎：“不要！我相信老师！我…就是…就是死，也不吃…不吃他的…”

还没说完，又是一阵狂泄，看着努纳拉精神稍靡，耆婆耶也不再多说什么，安慰他多休息，就离开了。

当他走出房门的时候，捂了捂肚子，他感到胃脘稍有些不适，许是房间内的气味不好闻，想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