独孤伽罗被赵开天马行空的一招弄得有些发懵,讶道:“你要与我家三郎结为兄弟?这话从何说起?”
赵开笑道:“小弟与三郎年龄相仿,都爱读书,志趣相投,如能结为兄弟,更好相互帮衬。再者,眼前一事,正好需要杨三郎为我出力。”
杨家三子名杨瓒,好读书,最敬士子。虽年方十岁,已有些令名,加上贵公子出身,长安人称杨三郎。
独孤伽罗是杨家兄弟的长嫂,按鲜卑习俗,女子管理家务宗室,很有些威望。闻言笑道:“这倒有趣,你们年幼,多亲近一些,却不怕人言。只是帮你做点事,我叫三郎过来便是了,何须结拜?”
赵开肃容道:“七姊不能这么说。士人以仁义为先,三郎帮我出力,我自然要有回护。思来想去,最好的就是兄弟同心,与他同荣辱共进退,义之所在也。”
赵开这话说的有些勉强,不过独孤伽罗一心维护赵开,也知道论赵家在军中的影响,以及赵开表现出来的深沉远虑和学识见识,他与杨家亲厚,却不是高攀之举,不免有些感动。
独孤伽罗笑道:“好一个同荣辱共进退!你现在孤身一人,有些兄弟帮扶也热闹些,我回去便禀告父亲知晓,把三郎带来就是了。你要他帮你何事?”
赵开把日前收服军中孤幼遇到的情况说了一说,笑道:“这些孤幼,需要一个孩子王,杨三郎最能镇服他们,以后带着他们多读点书,日后也好在军中出力,建功立业。”
独孤伽罗豁然站起,颇为激动地道:“谦之,你这却是在帮助杨家了,阿姊先谢过了。我这就回去安排。”
独孤伽罗已然看到了一种可能,这些军中遗孤身份单纯,一旦归服,便是最好的忠实家将。如能出一两个勇武有力的,就是大大的收获。
如此一想,独孤伽罗怎会不明白,这是赵开拿自己的利益来交换杨家的全力支持?虽然收效要在十年之后,不过正适合他们这帮年轻的将门二代积蓄势力,这桩买卖做定了。
赵开也站起来,拦住急欲回去的独孤伽罗,笑道:“七姊莫急,这个事情且等几天,我去拜见过丞相大人之后,再让三郎来。我想那时,我多了一些新晋的名声,三郎也会心甘情愿一些。”
杨瓒少年成才,有些心高气傲,连同母大兄杨坚也时常被他耻笑不识经典,赵开如果没有两把刷子,想要杨瓒纳头便拜,是不太现实的。
独孤伽罗皱皱眉,道:“三郎是识大体的,怎会如此不智,据你千里之外?你姊夫可从没与他计较,时时维护着,凡我杨家大计,哪容得他耍小孩脾性?”
杨家大妇的威势,不经意间便流露出来。
赵开笑笑,道:“日后荣辱与共,还是用真心换彼心罢,少些曲折总是好的。何况未得丞相当面释怀,你我两家交往过密,不免有些招忌,小心点吧。”
独孤伽罗有些震动,上下打量一番赵开,欣慰笑道:“你这小皮猴,果真只有十二岁么,比上次见你,长进得有些快啊。看来祸福相依真有道理的,你遭此一难,也不全是坏事。”
谢嫣然在旁帮腔,笑道:“阿姊明鉴,公子说放下心头巨石,脑子便清明了。你看他眼睛,比以前灵动多了。”
赵开有些惭愧,微微扭过头,避开两个美丽女子紧盯自己眼睛的举动,岔开话题道:“七姊,还要劳烦你帮我带封家书,传去淅州我从兄处,近日之事我须给从兄交代一番才好。”
赵开的伯父赵善早亡,留下两个儿子,长子叫赵度,次子叫赵绚。因军功都被封为车骑大将军,赵贵事件后,牵连下放到淅州军营任职,与赵开已有年余不曾见过了。
独孤伽罗最喜兄友弟悌,见状叹息一声,道:“这有何难,你是想通过军驿快马传递吧?你两位从兄也是有本事的,现在身处前线,安危难定,什么时候能回长安来,那就好了。”
说罢,独孤伽罗不由牵发思念,想起自己的几位阿兄都发配在瘴气弥漫的蜀中苗地,眼圈有些发红。
赵开与谢嫣然连声安慰。
赵开笑道:“七姊应该有所耳闻,主上龙体欠安罢,如果有个万一,这长安城中必然动荡许久,反而不如外地安稳。贵兄长与我阿兄能在外地建功,未尝不是一件好事。”
独孤伽罗想想也是,叹道:“我那苦命的大姊,没享到皇后的威荣,现在连大姊夫也恐怕……前几日进宫去问好,主上面色发青,已是卧床不起了,唉。也不知这朝政将如何动荡呢。”
赵开不便说出与宇文邕的谈话内容,只好再安慰道:“乱而后治,我等静观其变罢。只要我们谨守养晦之道,我相信很快就能见着曙光的。”
独孤伽罗收起伤怀,双手抓住赵开,动情地说道:“阿弟,以前你没长成,我只觉孤木难支,总是担惊受怕,就怕你一不小心就丢了性命。现在看你如此明理,做阿姊的也就放心多了,说不定以后还能依靠你呢。”
赵开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柔软触感,却无任何旖念,只觉能有一个未来做皇后的阿姊关怀,颇为兴奋,连连摇头道:
“七姊,一家人不说两家话。你我之间,早已不是亲人胜似亲人,小弟只怕日后行事,都不会让阿姊失望就好。”
独孤伽罗念叨“胜似亲人”几遍,凤目里噙满泪水,却笑着说道:“怎么会,你所思所行,稳胜成人,阿姊开心的很。”
谢嫣然也在边上陪着哭,泪流满面。这时插话道:“公子,我就说得道多助的嘛,你有阿姊他们关心照顾,也不用晚上做梦害怕了。”
赵开惊讶地瞪着谢嫣然,道:“公子何时做梦了,你是如何知晓的?”
谢嫣然脸一红,偷偷看了一眼独孤伽罗戏谑的眼神,低头道:“这几日公子虚弱,嫣然不放心,一直在公子卧室边的厢房陪着,夜里常听你梦中惊叫‘我不是赵开,不要杀我’等语,不是害怕是什么?”
赵开悚然一惊,仔细想想,似乎自己重生以来,立刻面对大敌环伺的情形,表明虽从容布置,但内心一直惊恐不安,就在梦中显现出来了。
赵开严肃地道:“嫣然你记住,公子我从来不说梦话,你也从来没听到过,明白么?”
谢嫣然惶然抬头,看到赵开严厉的眼神,心下一沉,轻声说道:“嫣然记住了。”
独孤伽罗却呵呵地笑,看着这一对小男女颇觉好玩,对赵开说道:“阿弟,你是真糊涂还是装聪明呐,嫣然妹子睡的那厢房,是通房之意,你怎么还没收了这丫头呢?”
赵开顾不上欣赏谢嫣然娇红欲滴的小脸,苦笑道:“阿姊怎么也来说这话,我可是知道你绝不许普六茹大兄娶妾的呢!”
谢嫣然抬起头来,顾不得害羞,幽怨地瞄了赵开一眼,泫然欲泣。
独孤伽罗白了赵开一眼,嗔道:“他是他,你是你。你是我独孤伽罗的阿弟,我早就想着给你多找几个健壮地小娘子,好好给赵家开枝散叶呢。”
赵开吓地跳开一步,双手连摆,继而作揖,惊恐地道:“七姊,你可饶过小弟罢。我现在身子尚未长成,等几年再说。何况,我有琬儿和嫣然钟情于我,已是邀天之幸,不敢再做奢想了。”
独孤伽罗得意地捅捅惊喜的谢嫣然,咯咯笑道:“这可是你说的,万不可食言。我这义妹对你一片忠心,切不可辜负了她,否则我饶不了你。”
赵开见这一会儿工夫,独孤伽罗已经为琬儿和嫣然都做了保,不禁惊觉上当。苦笑道:“阿姊放心好了。我赵开何德何能,有此佳人相陪,自然倍加疼惜。”
独孤伽罗最爱听到这个话,当下便不再提,对嫣然笑道:“嫣然妹子,日后这小皮猴有什么花花肠子,你就来告我,我替你收拾他。”
赵开有些受不了这等泼辣的草原作风,赶紧岔开话题道:“七姊稍坐,与嫣然说说话。我这便去写家书。”
说罢,赵开一溜烟地跑了,留下两个女子笑作一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