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九章 沙盘模型(1 / 1)茅不惑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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书房里,赵开细细回想脑海中的中国地图,在画纸上用纤毫毛笔认真描摹出来,包括台湾、海南岛、朝鲜、日本等地,全数罗列。

这多亏了赵开前世经常出差,最爱查阅地图翻看景区地貌,但也画的粗略不堪。

强练半个时辰内默默站立,细细看着,眼内神情莫名。

待地图雏形出来,强练惊叹道:“谦之如此画技,已深得制图六体之法。真不知你小小年纪,如何有心钻研这些!”

一番论谈下来,强练对赵开渐多欣赏,称呼都改了。

赵开愕然抬头,讶道:“先生谬赞,小子只是在我先君书房留下的堪舆地理图中得些灵感,把各处地图进行推理合并而成,却不知制图六法呢!”

赵开只是依样画葫芦,确实不知绘图的精妙技法。

强练道:“西晋裴秀曾作《禹贡地域图》,提出‘制图六体’,凡有比例、方位、距离、高下、斜度、曲直六要素。参照此法,一域之山川城廓,倶跃然纸上。”

顿了顿,再看看赵开绘制的地图,强练续道:“只是,从无人把如此广大疆域汇于一图,格局宏大,已超出九州之列多矣。谦之你看,这一城之地仅剩一点,已无法用文字标注,且无各国分界,意义何在呢?”

赵开恍然,搁笔笑道:“先生,若此图被明主君王看到,必生雄霸全图疆域之心。可见凡事都有两面,是好是坏,大都人为。先生还请不要纠结于当前一时之胜负哩。”

强练默然不语,显然无法这么快放下墨家没落的心结。

赵开也不管他,自顾解释道:“赵开眼中,这只是天下山川图,本不应有国界城廓之分。先生既然希冀天下大同,眼里也应只看得到山川河流,而无国界才对。”

强练叹口气,道:“还是谦之年轻好,思想并无定势,反而看得清晰。现下,老夫明白你所说的器本无罪之理了。枉我多活了这些年,虽不在意天下一统,可到了实际事务上,依然跳不出这国界之分。”

强练看了看赵开,语重心长地道:“谦之,你这话日后还是少说为妙,若有心人知晓你无国界执念,治你一个谋反间谍之罪,易如反掌。”

赵开悚然一惊,暗道自己哪怕再小心,前世言行无忌惯了,还是会时不时地蹦出一些惊人之语来。

经由强练提醒,赵开不由有些感动,肃容道:“小子记住了。我请画匠来,本就是希望由他帮我完善此图,再辅以国界之别。既然先生亲自前来,不知可愿帮小子?”

强练傲然道:“幸亏我来,普通画匠如何能有如此胸襟?老夫也不知你看的是哪些堪舆图,这许多河流、地势倶有不对,须细细完善方可。你看,荆州以北,这一大片的云梦泽大丘,你都忘了。”

赵开挠挠头,尴尬地道:“小子从未出过长安一界,果然是见识浅薄。那烦请先生代劳哩。”

强练大笑道:“谦之要是画地毫无差池,老夫反而要以为你是妖神下界了!这不怪你,河流三十年即有改道,云梦泽也比楚国之时缩小了一半,这些不亲自踏足,如何得知?”

赵开暗舒一口气,没想到因为自己不熟当今的河流走势,反而逃过一劫,不由暗暗庆幸。

强练又道:“谦之若不画此图,我等真未顾及过这南端的崖州(海南)、夷洲(台湾),尚未开化之地,何须在意?东北高丽、百济、倭岛等地,虽是弹丸,却建国已久,不曾归服,确实应关注。有了这图,天下尽了然于胸哩,甚好。”

赵开倒不惊异强练熟知地理,心里叹息,谁知日后泱泱中华就是被这小小的倭岛野民欺凌多年呢?

赵开笑了笑,道:“依小子看来,如今四方百夷戎狄都渐渐与华夏汉族融合,以后百族都成一家,难分胡汉。既然如此,无论地域大小,凡亲我华夏者,视为家人;凡犯我华夏者,虽远必诛。”

强练浑身一震,猛然向前一步,盯着赵开的眼睛,沉声道:“谦之,你的心里,竟然毫无胡汉之分么?”

赵开耸耸肩,笑道:“为何要分?”

强练肃声道:“几百年来,我华夏汉人自诩正宗,凡化外之民,东方叫夷、南人曰蛮、西称为戎、北呼为狄,向来极为藐视。自五胡乱华以来,汉人可谓饱尝苦果。即便如此,我汉人依然不肯低头,如今这鲜卑、突厥等称呼,哪个不是轻视的叫法?你读儒家典籍多年,颇有令名,竟然真就毫无胡汉之分?”

赵开道:“先生,小子读的不是死书哩。不知先生有没有发现一个很有趣的现象,不管哪个民族侵入中原,最终都会被我汉人同化?”

强练一愣,想了一想,脸上难得浮起一点笑容,道:“果然。我华夏千年礼仪之邦,任何外来民族就算可以立国,但治国还须用我汉人,否则就格格不入,黯然收场。”

赵开笑道:“既然如此,小子无心胡汉之仇,是顺应大势。我无法容忍的,唯有劫掠烧杀后不管不顾的强盗行为。”

强练点点头,道:“谦之,你的想法比我墨家学说更为不容于世。这些话传出去,汉人士族吐口唾沫也能淹死你,今后还是少提为妙。”

赵开摆摆手,道:“我以先生为奇人,所以推心置腹罢了。有这个想法的绝非我一人,大家心照不宣。我定会小心。”

强练道:“如此最好。我们还是说这沙盘吧,光此图还须寻月方能完善,你要求一个月做成沙盘,是否太心急了?此图需多张大纸拼接合制,才能写下地名文字,老夫预计半年方可。”

赵开神秘一笑,从一堆字轴边上翻找了一下,拿出了一支炭笔来,道:“有此物,只需五日,仅一张纸,便足够画出可见县郡程度的地图哩。”

强练失神看去,只见两块极薄的竹片,中间夹着一根小指粗细的木炭,前端微微凸出的部分,已经削的细如针孔。不由笑道:“果然有些门道。只是你这做工之粗略,简直有辱我等匠造!”

赵开也不恼,嘿嘿笑道:“此正是先生用武之地。小子有些新奇想法,苦无技艺,如先生肯常常赐教,必能做些利国利民的好东西出来。”

强烈瞪他一眼,失笑道:“谦之是准备把老夫绑在你赵府了么?”

赵开躬身拜倒,肃容道:“如蒙先生不弃,赵开必事以君父之礼。”

强练哈哈大笑,向前一步扶起赵开,道:“老夫今日见你,也颇多收获。你之所请,我之所愿也。老夫向来不拘俗礼,以后就称谦之为小友罢。”

强练何等洞察之人,他见赵开见识不凡,但对墨家学说却不敢兴趣,宁愿视之为父,也不愿拜师,便干脆随了他,做个忘年交,或许两方更无拘束。

赵开大喜,再次揖礼道:“赵开拜见先生!日后先生永为我赵府第一客卿,你的话赵府上下无不遵从。”

强练道:“小友,无须如此。老夫从无权势之心,能做些真正的好东西,日后天下百姓能承我墨家的情,老夫就心满意足了。”

赵开放下一头心事,大为开怀。当下便把制作模型的思路细细说与强练。

用炭笔画出精细的地图,只是第一步。

第二步,需要按图再扩大十倍,做成三尺高的模型。模型以榫卯拼接的可移动基座,在基座上用黏土、绸布等做成山川河流等,成为立体沙盘。

第三步,再把这个沙盘扩大千倍,做成占地十亩的微缩基地,使人可身临其境,进行实地演习。

当然,这后两步,都得到田庄去实施方可。赵开只是给出一个想法,具体如何,还得靠强练等能工巧匠细细雕琢。

强练认真听完,双眼明亮,慨叹道:“所谓一点即通,老夫确实大受启发。日后一州一郡,倶可细细做来。小友放心,我等连皇宫都能做得,你这模型必能保你满意。”

赵开笑道:“先生,一个月完成沙盘即可。至于基地建造,待我那帮军中孤幼来后再说。他们亲自参与全程,更易领会,更省许多劳力。”

强练叹道:“小友想的周到。老夫这便去重新制几个炭笔出来,哈哈。”

赵开笑道:“先生莫急,我府上赵叔正在外候着,先让他去你府上,搬些行李来,也好日夜请益。”

强练一愣,旋而失笑道:“老夫天地为家,常寄住诸佛寺,身无一物,何来行李?”

赵开略觉尴尬,奇道:“那连工具也无么?”

强练哈哈笑道:“给老夫一把斧子,何物做不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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