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次转车后,水月涟和斋藤飞鸟从上野站走出。此时雪势稍稍减弱,街上的行人也多了不少。
脱离了熟悉的环境,斋藤飞鸟有点胆怯。即使在东京生活了十二年,但活动范围也只是以家为中心的一小块地方。跨越公里,来到同属东京的上野,对斋藤飞鸟来说已经是一场小小的探险。
水月涟没有注意到斋藤飞鸟的反应,带着她向不远处的烤肉店走去。
“欢迎光…啊,水月君”
“山下桑”水月涟来到柜台向老板娘打招呼。
“叫我雅子姐”山下雅子佯装恼怒“这就是你说的妹妹吗,真是可爱呢”。看到不熟悉的人注意到自己,斋藤飞鸟悄悄藏到水月涟身后。
“抱歉,这孩子有点怕生”
“没事啦,给你们留的位子在二楼,靠窗的那个。”
水月涟点头表示知道,“这次给您添麻烦了”
“水月君要是真的感到歉意的话,不如每周多来几天,最近有不少女客人都在问你为什么没来”
面对这个问题,水月涟也只能尴尬一笑应付过去。
来到二楼点好菜后,水月涟注意到斋藤飞鸟又张大眼睛盯着自己,一脸‘我很好奇’的样子。水月涟起身给两人倒上茶水,说到:“有什么想问的?”
想法被识破的斋藤飞鸟小脸微微泛红,却还是鼓起勇气问到:“水月是不是在这里打工啊”
“对,每周打工三次”
“欸,真好呢”
“斋藤桑也想打工吗?”
“有点想,妈妈给的零花钱总是不够用”
“斋藤桑还是太小了,再过几年才行。”
听水月涟提到年龄,斋藤飞鸟有一种被小看的感觉。扭过头不和他说话,挪到窗边,用手掌抹去玻璃上的雾气,看起外面的景色。
水月涟却没有这个打算,也凑到窗边,指着斋藤飞鸟看的方向“那边有上野动物园,再往后就是东大”。
提起这个斋藤飞鸟又来了兴致“我知道,那里有熊猫”
肉和菜品很快端上。水月涟熟练地将肉在烤架上布好,不断翻动以确保受热均匀。斋藤飞鸟偷偷咽了咽口水,右手抓住筷子的中部,一动不动地盯着烤架上的肉片,似乎在打量哪一块最好吃。
听到水月涟说差不多了,斋藤飞鸟飞速夹起早就锁定的目标,随便吹了两口气,就仰起头一口吞下去。
“还有些烫…”水月涟来不及阻止,就看飞鸟皱着眉头将肉片吐出,同时伸出舌头不断喘气。
“哈哈哈”水月涟被飞鸟的样子逗得笑出了声,结果立刻招来仇视的目光。要了份冰牛奶让她慢慢喝下,水月涟觉得现在的斋藤飞鸟比之前补习中的闷闷的样子顺眼多了。
中午吃过饭的水月涟吃了一点就停了下来,看着对面的斋藤飞鸟大快朵颐,“所以斋藤桑今天为什么会跑出来呢”。斋藤飞鸟夹牛肉的手顿了一下。
没有得到回应,水月涟又说到“斋藤桑知道我是哪里出身吗”。斋藤飞鸟抬起脑袋,摇了摇头。
“东京,那边”,水月涟指向西南,“我家在那个方向”,斋藤飞鸟望过去,只能看到还在飞舞的雪花以及刚刚驶过的列车。
“而这边”水月涟又指着东边的墙壁“是我现在住的地方。我也是从家里跑出来的。”
看着一脸平静的水月涟,斋藤飞鸟咬着筷子轻声开口:“那水月为什么要从家里出来?”
“父亲希望我报考医学系,我不愿意,所以就跑出来”,仿佛说着与自己无关的事情,“那斋藤桑呢?”
斋藤飞鸟低着头想了想,慢慢说道:“妈妈想让我变得开朗一些,就让我去一个电视节目,我不是很想去,所以…”
这么小的孩子就涉足娱乐业啊。水月涟突然有点可怜起斋藤飞鸟。地下乐队主唱和业余模特的身份使水月涟也算是和娱乐业勉强沾边。仅从他了解到的一些边边角角来看,这一行即使说不上是深渊地狱,也是吃人不吐骨头的存在。绕是他进去摸爬滚打一圈,也不敢保证自己全身而退。即使到最后从各种厮杀中胜出,也不得不付出诸如健康、隐私等惨痛代价。也许斋藤夫人这么做是一番好意,但这一切都是要由斋藤飞鸟本人来支付的。
“斋藤桑讨厌上电视吗?”
斋藤飞鸟摇摇头:“也不是吧,但也说不上喜欢。”
“那想过将来做什么吗?”
斋藤飞鸟想了想,继续摇头“不知道。水月呢?”
水月涟也摇了摇头“我也不知道,只不过是不想听家里的意见当医生罢了”
餐桌上一片沉默,只剩铁板上的烤肉滋滋作响。水月涟倚在靠垫上,手里搓着花生,斋藤飞鸟趴在桌边,鼓着脸用筷子尖戳盘里的烤肉。两个人就这么大眼瞪小眼,过了一会后又同时笑起来。
“总感觉像找到同类一样”斋藤飞鸟心想。
“说起来斋藤桑这次的考试成绩很差啊”,水月涟将花生抛进嘴里。
“哪有,明明已经进步很多了”,斋藤飞鸟举着筷子抗议。
一阵闹腾后将桌上的食物打扫干净。又一次感谢了老板娘山下雅子,水月涟带着斋藤飞鸟登上返回的列车。
回程的车上空空荡荡。渡过波澜起伏的一天后,斋藤飞鸟已经开始发困,眼皮不断打架,小脑袋也一顿一顿,最后还是敌不过困意,靠在水月涟身上睡了起来。
“下一站是青砥,青砥马上到站”。提示音响起后斋藤飞鸟还没有醒。水月涟只好托住斋藤飞鸟的腰和腿将她抱起,“这孩子好轻”水月涟心想。在关门的警示铃响起前走出车厢。
出站的时候,才发现雪已经停了,低沉昏暗的云也完全散去,清冷的月光照亮了通往斋藤家的路。
斋藤飞鸟再醒来时发现自己已经躺在家里的床上,妈妈趴在床头睡着了。回忆起到家的经过,迷迷糊糊记起自己似乎是被水月涟抱回来的。扭头看到放在一旁叠好的灰色围巾,伸手摸了摸似乎感受到了一丝残余的温度。
“下次再还给水月吧”,斋藤飞鸟心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