今天下了很大的雨，乌云遮天蔽日，整个世界都阴沉沉的。

这样的天气使血族可以难得的在白天出门。瑟拉菲娜成为血族之后，已经许久没有见过白天了，所以今天下的这场雨让她觉得十分开心。

凡彻见到她雀跃的模样，也难得的好说话，只让她穿好斗篷，然后陪着她一同离开了古宅。

“瑟瑞，想去科尔小镇上逛一逛么？”凡彻自然地牵起她的手，嘴角扬起一抹温暖的弧度，“我想你应该不会拒绝这个提议。”

瑟拉菲娜仰起头来看着凡彻精致的侧脸，有些不解地问道：“可是这样不会违背「避世戒律」么？”

凡彻听见她的疑问，轻笑出声来：“不会的，瑟瑞。「避世戒律」指的是血族不可以在人类面前表现出自己的身份，而不是说血族不可以在人类面前出现。认出和看见是两码事。”

瑟拉菲娜点了点头，湛蓝色的眼睛里带上了少有的期待。

她十岁以前，每周日他们一家都会去科尔小镇上逛一逛，她还记得姐姐经常会去那个钟表行找瑞恩哥哥。瑞恩哥哥的苹果派做的非常好吃，姐姐总是一个人就能吃一大半。

想到这里，她的心里又开始难过起来。姐姐现在会在哪里呢？如果不是那些该死的血族的话，姐姐或许已经和瑞恩哥哥结婚了吧。安德森一家人，应该会过的平静又幸福。

凡彻看着她阴沉下去的表情，心里很清楚她一定是在为自己的家人感到伤心，可是他依然明知故问：“怎么了瑟瑞？你不想去么？”

“不是的，凡彻大人。”瑟拉菲娜马上就否认，“我只是……想起了一些以前的事。”

“别让过去的事情太过困扰你。”凡彻伸出手来揽住她的肩膀，“因为前方还有很多事等着你去做。”

“帮你对抗「魔党」么？”

“是帮你自己，瑟瑞。这是你的愿望啊，不是么？”

瑟拉菲娜看着凡彻勾起的嘴角，心里一片清明。她知道凡彻正是抓住了她想报仇的这一点，就把血族那些令她感到遍体生寒的争纷都推到她身上，他也是在告诉她，作为凡彻氏族的一员，她永远不可能把自己独立在两党纠纷之外。

凡彻永远都是这么游刃有余，这么神鬼莫测，在瑟拉菲娜看来，他与传闻里阴晴不定的勒森伯一样令人可怕。

既然她无法看透他，那么就应该尽可能地远离他。一定不可以把自己的情感暴露在他的面前，否则，他一定会一刀一刀片开她的心。

瓢泼的雨也没有减弱他们的速度，他们像是两个在雨林中穿梭的鬼魅，水珠顺着翻飞的斗篷飞溅，没有弄湿一点里面的衣服。

一直到视野里出现了科尔小镇的建筑，他们才放慢了脚步，像个人类一样慢悠悠地走着。雨天，路上的行人非常少，所以他们两个悠闲散步的身影就显得尤为古怪。

“瑟瑞，不介意的话我们先找个地方避避雨？”凡彻没等她回答，率先推开了边上的门，门楣上的铃铛应声作响。

瑟拉菲娜看清了店内的摆设，一下子难以回过神来，尤其是墙上挂着的“琼斯钟表行”的字样，像是一柄利剑刺进了她的回忆里。

钟表行里的人比平时还多，都是些穿着正式的士兵，周围的店铺里也有人在探头探脑，好奇着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下意识想要离开，凡彻搭在她肩上的手臂却像钢铁一样不为动摇。凡彻转过头对她笑了笑，说道：“让你这样淋雨，我可是会心疼的呢。”

凡彻不由分说地把瑟拉菲娜带进了钟表行，甚至十分自然地就往钟表行内部走去。瑟拉菲娜正想出言提醒，就听见凡彻对里这里面那个坐在椅子上的老人打招呼：“您好，请问您就是琼斯先生么？”

老人听见他的声音，立刻站起身朝他走来，满是皱纹的脸庞有些肿胀，看上去像是大哭过一场。

“是的，您是侦探先生吧？”

“很抱歉让您久等了——外面的雨实在是有些大。”

“没关系，侦探先生。”老人并没有注意到他身后依然带着兜帽的瑟拉菲娜，“请跟我来吧。”

凡彻跟在他的身后，上了楼梯。瑟拉菲娜在看见那些士兵的时候就觉得凡彻一定有事在瞒着她，听完他们的谈话后，心中更是疑团重重，于是也跟了上去。

“我为此表示我的哀悼，琼斯先生。”凡彻站在楼梯口，刚好挡住了瑟拉菲娜的视线，“不过昨天夜里，你有听见什么特别的声音吗？”

“没有，我睡得很沉……”老琼斯的声音有些沙哑，还有浓浓的自责，“瑞恩总是会工作的很晚，昨天晚上他也是在修钟表的时候，被人……”

瑟拉菲娜从他们的只言片语里拼凑出了一个事实，她隐藏在兜帽下的脸上满是震惊和难以置信。她微微侧过了身体，从凡彻与墙体的空隙中看见清了瑞恩的房间。

“不……”她的声音非常的轻，还带着痛苦的颤抖。

她看见倒在地上的瑞恩哥哥，他的脸呈现出一种怪异的灰白，唯有嘴唇红的发黑。他的整个脖子都被扭断了，瞪大的双眼正死死地盯着瑟拉菲娜的方向，像是在控诉着什么。

凡彻听见了她微弱的声音，嘴角扬起了一个几乎看不清的弧度。他平静地对琼斯说：“我需要近距离观察一下尸体。”

“好的，请便。”老琼斯说，“不过我可以先下楼么？我实在不忍心看见瑞恩现在的模样。”

“当然。”凡彻微笑着答道，“我再一次表达我的歉意。”

老琼斯离开以后，凡彻才侧过了身体。瑟拉菲娜清清楚楚地把一切尽收眼底，她那双湛蓝的眼眸氤氲起水汽来，单薄的肩膀也在轻微地抖动。

“是血族么？”她轻轻地问道。

凡彻温柔地把她搂进怀里，大手一下一下顺着她的脊背：“是「魔党」干的。你也知道，他们一向冷血又嗜杀。”

瑟拉菲娜的额头抵在凡彻的胸膛上，她的眼睛在笼罩着的黑暗里变的通红，垂在身侧的双手也紧紧地握成了拳头。

凡彻当然不会告诉她，瑞恩是布鲁赫氏族选定的后代，他只会把一切责任都推给勒森伯那个倒霉鬼。

凡彻确实是操控人心的一把好手。瑟拉菲娜明明知道他是故意要把她带到这里来，让她看见瑞恩哥哥惨死的模样，好让她彻底与整个「魔党」为敌，可她依然心甘情愿中了他的圈套。

只有让瑟拉菲娜亲眼看见过「魔党」的残忍，才能再一次召唤起她平静了十年的恨意，她才能完全效忠于「密党」，效忠于凡彻氏族。也只有这样，她才能正视她身为「第四代血族」所拥有的巨大力量。

他感觉到了瑟拉菲娜身体的紧绷和僵硬，嘴角勾起了一个满意的弧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