烟?火
年三十这天上午,温姝童坐在电脑前看动漫,春节这几天父母不会过多干涉她,是一年到头难得的闲散日子。今年不回老家过年,但舅舅一家要来,母亲忙得团团转,一年到头进不了几次厨房的爸爸都早早起来帮着酥肉、杀鱼,捣米粉。她自己也几度过意不去,觉得“众人皆忙我独闲”似乎不太妥,出去几趟想打打下手。无奈母亲都给挡了回来,说她只会帮倒忙。
想到王玘伶家倒是潇洒,都不在家里过年,母女两人去海南旅游了。这让温姝童羡慕不已,之前自己也和父母表达了春节想出去玩的愿望,可父母觉得舅舅一家来过年,亲人团团圆圆在市里玩玩也不错,加上她开学就要会考分科,还是在家安心学习。温姝童也没有和他们闹,心里别别扭扭的接受了。假期只能窝在家里的幽怨情绪一直延续到了大年三十这一天,导致她整个人都无精打采,对过年这件事毫无兴趣。
突然一阵门铃响,听见一阵嘈杂的寒暄。温姝童以为是舅舅到了,按下暂停键,站起来梳顺了披散着的头发,整理了衣服,出了房间。
没成想,是闵扬站在大门口。
“闵扬,快进来。大过年的,你往我家跑什么?”还系着围裙的妈妈帮他找了拖鞋,招呼他进到客厅里来。
“我爸他们发了水果,我妈让给你们送一些过来。”闵扬将一箱水果放在茶几上。
“你妈妈就是客气,留着你们吃,不用总想着我们。你和你叔说话,我锅里还有东西。”妈妈一边说,一边折回厨房照看锅灶。
“姨,你忙你的,不用管我。”
“喝水。”温柏言给他倒了水,也在沙发上坐下来。
“温叔,不麻烦了,坐一下我走了,过年我爷爷奶奶都来了,家里乱成一锅粥,今年我爸排到值班,晚上才回来。”虽是世交,但如今温柏言是自己的导师,在学校都叫老师,到了家里,也是带着几分敬畏。
看到温姝童站在一边,细软的栗色头发披在肩上,厚厚的粉蓝色的海马绒居家服上有些长绒的黄色星星,衬托的她的脸越发小,两腮泛着微红,鼻头圆润,嘴唇微微嘟着。已经十六七岁了,还是一副小孩子的脸孔,他忍不住想和这小小少女开玩笑:“温姝童你今天不去补课了啊?也得是你们杨老师耐性好,换我可教不了你。”
“要你管哦!”温姝童本想冲着他翻白眼,却忌惮着父亲在场,只是小声地顶回去。
“你知道童童在和杨梓松补课?”爸爸问闵扬。
“那天我去图书馆和他拿实验报告,刚好遇到她们在补课。杨梓松基础课程确实扎实,我这些年都快忘得差不多了。”闵扬笑着挠挠后脑勺,说到。
“温姝童这两年比较关键,平时你们多交流,你有什么问题多问问闵扬,他当年高考在市里都是拿的上名次的。”妈妈从厨房出来,将茶几上的糖果点心打开,推到闵扬面前。
“我才不要这个大忽悠叫教我!”
“你们两个从小就爱斗嘴,这么大的人啦。对了闵扬,对象处的怎么样了,读完研究生是不是该请我们喝喜酒了?”妈妈开玩笑的说。
“没有没有,对象不知道在哪里呢。”
“之前不是听你妈妈说本科就处着一个女孩子吗,怎么,分手啦?”
“哦,她毕业了想回老家工作,我要回这边读研嘛,觉得没有未来就不互相耽误了。”
“好了好了,年轻人的事让年轻人自己去考虑,你别瞎问。”温柏言直制止了妻子打听这些琐事,又看了一眼温姝童,示意妻子不要在女儿面前说这些处对象的事情。
“好好好,我还是看好我锅里的菜,闵扬你自己拿东西吃。”妈妈心领神会地打住询问。
温姝童本想躲回房间去,又怕父母过后唠叨自己怯生、失礼之类的坐到侧边的单个沙发上,习惯性地打开电视,漫无目的的换着台。
“温姝童,你放假不出去玩玩吗?”闵扬问她。
“不想去,累。”电视机大多数频道都放着春节系列节目,一档节目正好放到“某市准备在除夕夜给市民带来一场别开生面的烟花表演”,温姝童想到自己生活的H市前年开始明令禁止了在市区燃放烟花爆竹,爆竹还好,躲在自家楼道里放了不到一分钟的事,烟花就不好说了,都不不知哪里有郊区的空地可以放。“过年还是在梅川的时候热闹,想放烟花就放,回来以后再也没玩过了。”她自顾自地说。
“也只是这两年才不让放的吧,之前在住医院家属小区的时候,我们每年都玩啊。”闵扬说。
“好像是哦。”
“这样也好,城市人流密集,不管何时何地想放就放,确实有很多隐患,等你高考完回奶奶家玩吧。”温伯言说。
“我也早不玩这些东西了。”温姝童怕闵扬觉得自己幼稚,故意傲娇的说。
闵扬和温柏言聊了些学校的事,说了他的报告和下学期的实习安排,半个多小时后他就匆匆离开。吃过午饭,温姝童睡了个午觉。下午些,舅舅他们到了,一家人喜气洋洋地准备了年夜饭,热气腾腾的饭菜摆满桌子。看春晚的时候,大人们给她和表弟发了红包,歌舞、小品、魔术、少不了卖拐的本山大叔和想死了观众朋友们的冯巩。期间,温姝童一直忙着回同学们的祝福短信,又转发些吉祥话给老师长辈。跨年倒数的时候,接到了王玘伶的电话,和她说了些旅游的见闻。
“你们年夜饭在哪吃的?”温姝童问。
“在酒店吃海鲜自助,可多人了,现在不在家里做年夜饭的人多了去了。我们在沙滩看海上烟花表演呢,特别好看,就是相机照不出效果,否则带回来给你看。”王玘伶兴奋地说,背景音里人声鼎沸,温姝童听出她差不多是在吼了。
“你那边好吵啊,我都听不太清。对了你什么时候回来,我爸爸让我初四接着去补课,你去吗?”
“这老师好敬业。我初六才回来呢,帮我给杨老师说一声。”
“嗯,好吧,那我自己去了。”
“记得等我回来再一起去买鞋,不准先去,我还给你带了椰子糖和好多吃的。还有啊,新年快乐!”
“你也是,新年快乐,回来记得给我打电话啊,我妈叫我出去放炮仗,先挂了。”家人们催着温姝童出去,她应了一声便匆匆挂了电话。
初四,由于过年期间医科大图书馆不开馆,自习室也都不对外开放。加上王玘伶还没回来,温伯言请了杨梓松到家里来给女儿上课。妻子邹慧月也觉得这个小杨老师大概是因为家里条件不是太好,才早早来了学校,答应给女儿补课也是为了多有些收入。又是丈夫的学生,是该邀请人家来家里吃顿饭。好在舅舅一家昨日回去了,也好招待。
杨梓松来了,给老师师母带了些家乡特产。母亲将温姝童叫出来,两人在温伯言的书房补课。休息的间隙,母亲切了水果进来给他们。温姝童害怕母亲啰嗦她学习相关的事,特别是在杨梓松面前,显得格外尴尬。趁着上厕所的机会,溜回房间躲着。
“杨老师辛苦你了,你吃水果。刚刚过了年就麻烦你给她补习”邹慧月笑盈盈地说。
“师母客气了,我有些事情要处理,就提前回来了。”
“你们这几节课上下来,感觉这孩子平时学得怎么样?”
“她很用功,就是基础薄弱一点,平时练习也不够,理科这几门,应试教育下只要练习够了,养成了解题的惯性思维,就很容易拿分了。学习最重要的就是找到自己最容易接受的方法。”杨梓松语气平缓地说出了自己的看法,让邹慧月觉得眼前的这个男孩子像20出头的学生,倒真像是执教多年的老师讲出的道理。
“我一听就知道你教学生有一套,看来你们温老师眼光不错。”
“师母过奖了,我也就是讲讲我过来人的经验,您和温老师都是高材生,你们的女儿从小就有学习的氛围,这就叫,嗯,耳濡目染吧。”他笑笑,又补充到:“我是理科生,用词不当师母不要笑话我。”
“哪里,我们都老了,自己的小孩自己是教不了什么的,温姝童笨是笨了些,好在老实。她读书这件事上我管的少,都是你们温老师从小盯着。之前在市医院的时候,下乡去了厂矿医疗支援,生怕她在城里我看不住,硬是让她转学去了哪里的初中上课。两父女十天半月才回来一次,留我一个人在城里守着家。”说着,邹慧月突然意识到冲着一个年轻的外人唠叨似乎不妥,连忙打住,不好意思地说:“哎呀,光顾着和你聊天了,休息了十多分钟了吧,是不是在偷懒?杨老师,你吃水果,我去叫她。”说着往温姝童房间走,在房门前一边敲门一边唤她:“姝童,出来接着上课,别耽误老师。”
“来了...”温姝童拖长尾音答应着,从卧室出来,跑进了书房。
“杨老师,咱们接着上课吧。”
“要是没休息好就再放松下,下午容易犯困。”
“没,可以开始了。”她小声说。
下午18:00,温柏言从外面办事回来,刚好他们的课也上完了,夫妻两留杨梓松吃饭,他推辞了一阵,拗不过导师的坚持和师母的客套,最终还是坐在了饭桌上。春节后几天的饭菜虽不如除夕夜那样七碗八碟的排场,但也是非常丰盛。吃饭的气氛却异常诡异,温姝童一句话不说,光是低头吃饭;温柏言向来少言寡语,问了两句女儿的学习情况,和杨梓松聊了几句学校的事就一言不发;杨梓松更是尴尬,在过节期间作为老师孩子的老师被留下来吃饭,也不知是来谢师还是被谢师;只有温姝童妈妈一直负责活跃气氛,外加一边说着家常便饭随便吃点,一边往杨梓松碗里“填鸭式”夹菜。
“你也多吃些菜,不要数着白饭吃。”母亲试图给温姝童也进行一番“填鸭式夹菜”,不料她捂住碗口往后撤声,满脸都写着拒绝。
“妈,我不吃啦。不要夹菜啦,你觉得好吃别人又不觉得。”
这让一旁端着满满“一座小山”的杨梓松愣了一秒,接着低头浅浅地一笑。
“行行行,你们年轻人自己喜欢吃什么就吃什么。”
吃过饭,杨梓松实在是不愿再多叨扰,匆匆告辞。因为小区的门禁进出需要刷卡,父母叫温姝童送他出去。
温姝童套了一件灰色呢大衣和他一起下了楼,天已经完全黑了。两人沿着绿化带边的小路慢慢走着,树木枝丫的影子被路灯投射到地上。她感觉脖颈酸痛,将头仰起来看着天空走,似乎有云,看不见星星。
“你爸妈有点太紧张你的学习了,我高二的时候,还没你成绩好。”杨梓松说。
“是吗?可能他们打心眼里不相信我吧,怎么说呢,大人总是把孩子想象成假想敌,有意把我们放在对立面。”
“你还知道假想敌,小小年纪的。”杨梓松笑了起来,觉得这个女孩子虽然不爱说话,一开口确实一套一套的。仔细想一想,她整个人从行为举止到说活做事都像是在刻意装作大人,又装的不像,带着些笨拙的可爱。
“我可不小了。”温姝童习惯性地低下头,轻声说。
“哈,我上高二已经是是六七年前的事了,时间真是很容易就会被消耗的东西。”
远处的夜空里突然绽开了璀璨的烟火,如同花朵在瞬间绽放,花火以一个圆心为启点,扩散出一层层同心圆,在内的火圈首先熄灭,再扩散到外围来,最终消弭在黑暗里。伴随着阵阵隆隆声,有更多的火柱直冲云霄,火光升腾的时候照亮了先前燃尽后,散落下来的烟气,如同颜料滴落在清水中的渲染开来的样子。待那些火柱冲到至高处,鹜地炸裂,一边盛开,一边坠落,燃烧着,旋转着,追逐着千万个闪光的自我。
两人不自觉地驻足观看,静默的伫立在冬日的夜色里。
紧接着又是一阵响声。与先前的姹紫嫣红不同,一枚火光呼啸着冲破云天,在夜幕里炸裂出六七股光束,这些光束又分出岔,生长成银色的火树银花。火光照在温姝童脸上,让她的皮肤看上去更加光洁,少女脸颊上独有的纤细绒毛也在忽明忽暗的光影里时而生动时而朦胧。
温姝童悄悄看着身边安静观看烟火的杨梓松,火光在他的眼睛里闪烁,如同璀璨的星河,每当空中绽放的观影投射到瞳孔里时,如同整个宇宙聚合流散。
“我曾与你看过冬夜烟火,远胜过往生里所有的阳春白雪。”
那天晚上,温姝童在日记的最后一行莫名地写下了这样一句不着边际的话。
初六上午,温姝童和王玘伶一起去逛街买了同款不同色的运动鞋。明明才几天没见,两人却像有说不完的话,从代言运动品牌的明星说到同班的同学,从刚更新的动漫说到前几天吃到的菜,从聒噪的亲戚家小孩说到还没做完的暑期作业。
“我舅舅他们来我家那几天我真是提心吊胆,你知道的,我那个表弟,一不留神就乱动我东西。”温姝童说。
“你应该把门锁起来,否则弄坏了你东西,他们只会觉得他是小孩子。”
“对了,这两天我去补课,都学到后面很多了,你会不会跟不上?”
“我能把之后讲的牢牢记住就已经是种胜利了。过了年天气该暖和起来了,天呐,这冬天我是快熬不住了。”
“对了,你有没有想好会考以后究竟选文科还是理科?”
“我啊,我还是选文科吧,这次补习就是为了能顺利过了会考,之后再也不用学物理化学。虽然老师们总是强调学理科以后高考选专业范围更广,可我实在是没天赋。这次出去,我妈妈还和我聊了,说是如果真的放不下画画,还是试一试,不给自己留遗憾。”王玘伶一边漫不经心地翻看货架上的商品一边说。
“那你得好好考虑,不过,你要是选了文科,我们就不在一个班了。”
“你就铁打的定了选理科了呗。”
“还不是我爸爸希望我之后和他一样学医,医学的专业大多数只有理科生能报嘛。”
“那倒是,你这个听话的‘温医生’”。
初七,学校图书馆开馆,两人照旧去补课。
讲过一些知识点后,杨梓松给她们布置了练习题,自己则推手推车将那些修复好的、没有按照相应门类摆放的书籍整理到书架上。春节过后,气温渐渐回暖,有些许阳光透过窗照射进来,阳光中有细细的尘埃在漂浮。
温姝童侧着头思考一个问题是恰好看见不远处杨梓松正低头确认着一本书的书籍,又核对了面前一排书籍的品类,在一本记录册上做了标记,抬手将书籍放入书架。冬日的阳光不似夏日一般明艳,像在嘴里融化的一颗奶球,带着打淡淡的暖意,丝丝的甜。日光洒落在他的头发上,发丝变成微透明的栗色。不只是发丝,仔细看他的侧脸,鼻子嘴唇的轮廓也在午后的光影里变得虚虚实实。
“喂!发什么呆?”走神时,突然被王玘伶用笔戳了一下手肘。
“没,没啊,我想着题。”温姝童结结巴巴的说到。
王玘伶顺着她发呆的的地方看过去,杨梓松刚好走到书架侧面,正好是两人的视觉盲区,温姝童在心中暗自庆幸,没被她看出什么端倪。
“这题怎么做啊,我看看。”王玘伶将她的本子拿过去,“哦,这样啊,我怎么没想到。”
“我做的不一定对。”
听到了两个女孩子窸窸窣窣的声音,杨梓松从书架间探出头来问:“做完了吗,做完了咱们开始讲题吧。”
“就快了,杨老师,再给几分钟。”王玘伶一边奋笔疾书,一边回答。
三个人又安静下来,温姝童呼了口气,沉下心来做题。
下午四点半,图书馆门口突然传来一声:“有没有人!”的高声呼喊。
温姝童抬起头,吃惊的眼睛睁得老大。
本不该出现在这里的闵扬抱着一大个只纸箱站在大厅里。
“杨梓松!在不在?”闵扬继续呼喊着向图书管里走。
“你怎么来了?”杨梓松听出是同学的声音,示意两个女孩暂停课程,从桌前站起来向他走过去。
温姝童由开始的吃惊变为了疑惑,皱着眉头看着两人,旁边的王玘伶也是满脸的问号。
“我来找温姝童,她还在吧?”闵扬伸着脖子四处张望,在紧邻登记处右侧的几排书架上后看到了两个女孩子,“温姝童,市医院那边今晚有聚餐,你爸爸妈妈都受邀参加,我妈叫我来带你去吃饭。”
“谁呀?怎么你们都认识。”王玘伶感觉在场的除了自己,其他都是一个圈子里的熟人,也不像平时那么大大咧咧,只敢悄悄地问温姝童。
“我爸爸以前同事的儿子。”温姝童小声回答了,待闵扬走近些了,也没有要站起来迎他的意思,“我爸不是不在医院工作了吗?”温姝童说。
“老员工也是受邀对象啊?你们课上得怎么样了,快结束了没?哎?你是温姝童同学吗?你好。”闵扬笑着和王玘伶打了个招呼。
“你好。”还搞不清状况的王玘伶木木地说。
“我上完课回家自己吃好了。”温姝童倔强地说。
“我来都来了,对了,给你们带了热咖啡和奶茶,你们看喜欢喝什么。”闵扬将纸箱子往桌子上一放,打开盖子,拎出两个两个咖啡店外带纸袋,打开来让几个人选。
“你搬那么大个箱子到底带了些什么来?”杨梓松和闵扬不仅是同一个导师带的同级生,还是舍友,之前就知道他与温老师一家相熟。前几日他问了自己在哪里给温姝童他们上课,说是偶尔可以来看看给他们带些吃的喝的,所以对他今天的突然造访并不感到惊讶。只是他搬了那么大一个只想来,确实古怪。
“这些呀,我回老家过年,家里买了好多烟花,荧光棒什么的没放完。想着今天索性我们一起找地方吃个饭,我知道学校有一栋楼可以上到天台去,一起去玩了。同学你和家里说一声,一起去。”闵扬一边说,一边把满满一箱烟花、火箭筒子之类的小玩意展示给其他三个人。
“市里不是不让燃放烟花吗?”温姝童问。
“那是大型焰火,并且说的是市中心。我们这都三环边上了,再说我这些都是小打小闹,无伤大雅嘛。”
“小学以后我都没玩过这些了,我和我妈请个假,咱去呗。”王玘伶被闵扬一箩筐的烟花吸引,拽着温姝童,兴奋地像是要跳起来。
“嗯...”温姝童沉默着,若有所思。
“也行,给你们上课那么久了,今天我请你们吃饭吧。”杨梓松将刚刚用过的笔盖上笔帽,向大家提议道。
“那不用,还得我来。”闵扬说。
“那,去吧?”王玘伶又一次问温姝童。
“嗯,我给我妈打个电话,你也问问你妈妈同不同意。”她点了点头。
四个人在学校旁的披萨店吃了晚餐,除了温姝童和其他三个人都有交集外,所有人虽然各自有各自的关联,但也有人初次见面,还有不可回避的年龄差距,理论上场面会异常尴尬。好在有王玘伶和闵扬两个话痨加自来熟,几个人快速的熟络起来。连一直端着的温姝童,也自然而然地加入了如火如荼的聊天当中。虽然话题一直绕不开王玘伶引出来的各种怪力乱神,花边八卦,电影唱片,但是在年轻人相谈甚欢的气氛中,所有人都如沐春风。
从餐厅出来天已经蒙蒙黑了,今天是个晴日,天边还能看到晚霞。四个人走在校园里,向闵扬所说的那幢老教学楼进发。
“没想到我高考都还没参加,就可以提前体验大学生活了。”王玘伶将双手背在生后,一步一踱地在路上走。
“你们还是好好体验高中的幸福生活吧,年轻岁月呀,一群不复返。”闵扬用一种感怀平生的语气说。
“你是挺老了。”温姝童脱口而出,马上想到和闵扬同级的杨梓松也在场,赶忙补充道:“杨老师,我没说你啊,以上言论只针对闵扬一个人。”
“哎,温姝童,我发现你就是爱杀熟是吧?我是哪里招惹到你了。”
“其实,说起来我比闵扬还大一岁,之前考研没考到自己想学的专业,就又准备了一年。”杨梓松笑着打着圆场。
“你听见了?”
温姝童冲他翻了个白眼,没有搭他的话。
“来赛跑吧。输的人等下抬箱子上楼顶。”王玘伶突然就沿着马路向前跑去。
“嗯!?”温姝童一愣。
“箱子不是我抬着呢?怎么追的上你们?”闵扬抬着箱子,笨重的迈开步子想要追上她。
“跑最后还是你抬!”转眼间,王玘伶已经一溜烟跑出了老远。
“我们也快跟上吧。”杨梓松伸出手,示意温姝童将装着书本的帆布包给自己。
“嗯?”温姝童又是一愣,却不自觉地将帆布包递过去,“好的,谢谢呀。”随即也沿着马路奔跑起来,“王玘伶,你这个狡猾鬼,你等等我。”
四个人来到马列学院位于人工湖右侧的老楼,爬了7层楼梯上了天台。虽然不是高楼,却因为学校建设在山地上,一眼看去,也能将城市一隅的万象众生尽收眼底。
远处的云层,如同金色橘色的边包裹着低沉灰暗的果实,果实中黑色的汁液,呼之欲出,即将染黑夜幕。楼宇房屋的星星灯火,掩映在树木与昼夜交体间暗蓝色的薄雾中,人如同置身于水底,仰视着最后的天光。
闵扬点燃了一束手持烟花棒,银色的火花四溅,他将它们分开来,分别递给温姝童和王玘伶。火光迸溅的时候,发出细碎的噼啪声,有些火星儿打到手上,有些麻酥酥的触感。温姝童看着它们由顶部顺着铁丝快速向下燃烧,如同开在空气中转瞬即逝的花朵,眨眼间,只剩下了如微弱呼吸般闪烁的猩红色,最后熄灭,漆黑的火药附着在铁丝上。
“你看,这烟花棒像不像盛开的花?”温姝童问身边的杨梓松。
“是菊花吧,花瓣像龙须糖的那种。”闵扬说。
“什么啊,明明像银色的曼珠沙华好吗?”王玘伶抢过了他的话茬。
“你见过曼珠沙华?”
“小说里不是都写过吗,曼珠沙华是开在冥界三途河边、忘川彼岸的接引之花,灿烂如同星辰,花叶永不相见。”
“那只是编造给你们小女生看的,哪有那么邪乎,不过是石蒜话而已。”闵扬一边说,一边将一根快要燃尽的烟花抛到王玘伶脚边。
“你们这些理科生,就是无聊的很。”说完,点燃新的烟花棒,在空气中挥舞着,划出波浪形的轨迹。
“你们可以一只手画方,一只手画圆吗?要是可以,那么恭喜你,你练成了绝世武功,左右手互博。”闵扬挥动着烟花棒,一只手画着圆圈,另一支想划出方形,但其实只是别扭的,不成型的三角形。
“幼稚,谁理你。”温姝童打击他。
“看!是流星。”杨梓松将烟花朝一片空地上人出去,划出一道长长的轨迹,四个人都笑起来。
闵扬和杨梓松顺着屋顶的边缘摆放了一排小型的烟花喷泉,分别由两端向中间点燃。烟火喷发而出,跳耀着紫色和绿色光束和火花,与喷泉中跳跃的水珠,散落在于水雾中流动的夜色里。
“温姝童,你看这个放起来像什么?”闵扬问。
“像喷泉呀。”
“像水仙花吧。”杨梓松说。
“说像水仙倒是应景,毕竟水仙也是岁朝清供中的主角之一。虽然晚了点,还是想说声——新年快乐!”王玘伶说了一个没人知道的国画专业名词,不待其他人反应,冲着空旷的校园大声呼喊。
“新年快乐!”
“新年快乐!”
“嗯……水仙也是石蒜科的一种,是你曼珠沙华的亲戚。”闵扬冷不丁冒出一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