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色渐晚,风沙肆掠。
也不知行了多久的路,终于在沙漠中看见了那破旧古老的客栈,挂了一面破旧旗帜,写着“大漠客栈”四字,正随风乱舞,在这寸草不生之地透露着诡异。
风沙已经将那门掩了一尺之高,还有“嘎吱”直响的破窗户,看起来岌岌可危,若非倚靠着那块巨石,这客栈早就在沙漠里不见了踪影。
一行人从骆驼上下来,将其牵到客栈后面安置,这才扣开了大门。
“谁啊?”客栈里传来一道女音,听起来慵懒闲适,但却终究不敌水乡女子的温婉。毕竟一方水土养一方人,这大漠,怎养得出温婉女子?
“老板娘,我们这一行人是来投宿的。”景夜如此说,那女人便开了个门缝,向外瞅他们这一行人。
“可知本店规矩?”女人眯了眯眼,定睛瞧了一瞧景夜身上穿的华服,勾起了嘴角。
“知。”景夜连忙从腰间掏出一片金叶子,递给了她。
女人也不客气,眉开眼笑的接过,放到嘴角狠狠咬了一口,确定是真的,这才宝贝的放入怀中。
“风沙大,你几人速度快些,别让沙子都进了店。”话毕,女人把门拉开了一点,够一个男人侧着身子进入。
“多谢。”景夜侧着身子,进了店,后面的人鱼贯而入,唯有林渐风在最后,抱着手,慢悠悠的。
风沙进来了好多,女人一见林渐风这缓慢的模样,当真有些气恼。“你快些,这风沙都进来了,你替我扫?”
“别生气嘛,生气的女人老的快。”嬉皮笑脸间,林渐风侧身进去,同女人一齐推门关上。
“你才老的快,你看你这幅模样,老娘看了都倒胃口。”女人斜了林渐风一眼,骂骂咧咧的向着景夜那边走去。
林渐风也不生气,挠了挠头,干笑着。总不能说,他之前模样也是极其端正,比得过勾栏画舫里的那些个白脸儿吧?若不是在沙漠里顶着毒辣辣的太阳走了这么久,又怎会成了现在这幅模样。
“老板娘,你们这店有些什么吃食?”景夜招呼着一行人在两张桌子前挤着坐下,问那女人。
“有些风干的骆驼肉,一些个蔬菜。”女人笑着,眼角倒是多出来几丝鱼尾纹。
林渐风觉得奇怪,这女人,至少也快三十了,但在这大漠之中,保养得却很好,很是反常。
“那麻烦您给我们随意弄些。”景夜笑了笑,又递给了女人一片金叶子。惹得林渐风心里一阵“啧啧”,感叹这景夜出手阔绰。
“好咧。”女人接过,正要去后厨。
“对了,姐姐再弄些酒和花生米来。”林渐风坐到了景夜对面的空位上,笑着朝老板娘说。
“什么姐姐,老娘年方二八,看你,最少三十来岁。”女人脸上带着薄怒,很不喜林渐风的称呼。
“那,妹妹?”林渐风试探着开口,惹得周围人轻声笑了。
“林大哥你快别说了。”景夜见不得这二人吵闹,生怕林渐风跌了自己心目中的大侠印象。
“啪啪。”还没等几人静下来,客栈的大门就被人大力拍响。
“你几人先随意喝喝水,我去看看。狗二,去给客人炒菜。”女人对着后厨的方向喊道,自己去了门边。
“好嘞。”后方传来一个年轻人的声音,便隐约听见一阵噼里啪啦。
“谁啊?”老板娘站在门后问道,透过门缝往外看。
“快开门!风太大了,沙子都吹我眼睛里去了。”门外传来的声音清脆活泼,想来是个年纪不大的女子。
“你可知这里的规矩。”
“啥?啥规矩,你个客栈还要啥规矩?”
“既然如此,那你便另寻他处罢。”女人当真是钻钱眼里了,竟也能狠下心将人闭之门外。
“老板娘,那姑娘的钱,我替她付,你让她进来。”景夜听了这番话,微微叹了口气,这世间之人,真以“钱财”为重。
这般如此,女人才肯开门。
那人进了来,便先将一身的沙子抖尽,摘下了蒙面和裹身的布。
她身着短装,一看就知道是西虞的服饰,那腰间和裙底都缀有亮片,深蓝的衣服上绣了奇特的花纹。头发高高束起,用金色的,做工精致的链子盘绕,于额前缀了指甲盖那么大小的蓝宝石。皮肤白皙,小脸有些微胖,但轮廓却也是极好的,一双异域的眸子,很是深邃,还有那高挺的鼻子,微嘟的红唇,真是漂亮极了。另外,她脖子和手脚上,都带了金环,每一个金环上挂有五个铃铛,走起路来,叮叮当当的,煞是好听。
“妹妹可是西虞人?”林渐风感觉这人有几分面熟,便开口询问道。
“是又如何,不是又如何。”这丫头说起话来也不客气,双手叉腰,看起来有几分蛮狠无理。
“姑娘一起坐这边吧。”见人家孤零零的一个人,景夜开口邀请道。
“好啊,哥哥真是生的俊俏,比女儿家还要好看。”她笑了笑,双眼弯成了一对小月牙,朝着景夜走去,带响了手腕上的铃铛。
“我说你们这些女子,只会看皮相。”林渐风感叹道,很是无奈。就他现在的样子,这小姑娘对他也不甚客气,对景夜却是其他态度。
“谁叫这小哥哥比你好看,哼。”少女坐到景夜身边,说这话时还偏了偏头。
“你哥哥我也不是就长这样的,不过走了十余天大漠,被太阳晒黑了。我以前啊,好歹也算是玉树临风的姿态……”
“噗嗤。”少女刚把景夜倒给她的水抿了一口,一听这话,顿时喷了,洒了对面的林渐风一脸。
“你可别浪费水啊……”林渐风无奈的擦了擦脸上的水滴,也没生气。林渐风一向让着女人,不愿与其计较。
“对了,小哥哥,我叫欢歌,你叫什么?”少女双手托腮,眨巴着大眼,一副天真无邪的模样。
“我名唤景夜,那位是林渐风林大哥,其他的是我的随从。”景夜说“随从”二字,语气里没有一丝傲气,没那种高高在上的感觉,并不会让人感到反感,反而会让人觉得,他那种与生俱来的贵气,任何人在他面前,都只有靠边的份。
“那我叫你景哥哥可好?”欢歌一向看脸,觉得谁好看,就愿意挨着谁。
“还哥哥,万一人家比你小呢。”林渐风给自己倒了水,一只手撑着桌子,一只手拿起杯子往嘴边递。
“哼,要你管。景夜哥哥,我今年十七岁,你呢?”欢歌扯了扯景夜的袖子,倒是很自来熟。
“十六,你可叫不成我哥哥了。”景夜无奈的摇了摇头,看着眼前的少女眸子中的期待黯淡了几分。
“看吧看吧,我就说嘛。”林渐风一旁嘲笑道,换来欢歌的一记刀眼。
三人说说笑笑,与其同坐的另外三人也不言语,坐相端正,一丝不苟,连表情,也如出一辙。
林渐风的拇指摩擦着茶杯,心想这景夜定不是平常人。
“好吧,我唤你景夜便好,你就叫我欢歌。”
“好。”
两人这又开始胡扯一通,便见做菜的小厮和老板娘一起端了菜出来。
“菜来咯。”唤狗二的年轻人端着餐盘,老板娘将食物一一摆放到几张围了人的桌子上。
一番张罗下,酒菜具备。
但景夜没有动筷,随行的几人也没有动筷,规规整整的坐着。
“老板娘,还得麻烦你打扫出几个房间来,我们的骆驼栓在你们店后,等一下请你一起找点草喂一下。”
“虽然店里有供骆驼吃的,但你也知道,我们这儿寸草不生……”老板娘自是精明的人,说啥事都要钱。
“这没问题。”景夜第三次掏出金叶子给老板娘,这次是两片。“还有欢歌姑娘的那一份。”
老板娘伸手接过道谢,带着狗二便不见了人影,想来是去喂骆驼,打扫房间去了。
“大家动筷吧。”景夜坐直,拿了筷子,跟随他的那些人才敢动筷子,但也只是拿了筷子,没有开吃。
“欢歌你来尝尝。”景夜对于众人早已见怪不怪,笑着摇了摇头,先给欢歌面前的碗里夹了一块肉。
“景夜,你也吃啊。”欢歌也给景夜夹了一块肉。
他们二人对面的林渐风无语,然后拿了筷子,自己夹了放到嘴边。
正要开口吃,却被欢歌叫停。
“等等!”欢歌看着即将就要被自己给吃下的肉皱了皱眉,压低了声音,道:“这菜里下了迷药,吃不得。”
“还有,这肉……”欢歌欲言又止,怕吓到几人。
“老板娘说这是骆驼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