老太爷听得那一声“堡主”,心头一落,忽然地胸腔里就空了一块。一路回来,好不容易才亲近了些,虽还不曾听他唤过一声祖父或爷爷,可那戏称的老头到底要比这堡主顺心。随即看着姜桐的眸光里便多了些许酸涩和委屈,摆摆手道:“有话你只管说,我也不想你平白地被人冤屈。”
姜桐离开门框,踱了两步站到院中,抄着手臂对众人道:“有道是,先礼后兵。你们不肯对本公子礼遇相待,本公子倒还晓得些做人的道理。既要搜查本公子,本公子碍于情状又不得不允,却也不甘吃了这哑巴亏去。所以,动手之前,先给各位提提醒,寻上本公子,辱人者,将是自取其辱!”
扫了一眼两房老爷夫人,继续道,“诸位也莫要担心,所谓没有规矩不成方圆,本公子跟前可是有理有法的。哪位主子要搜本公子,好说。只是,治家得有方,若是当主子的其身不正,没得将来叫下人诟病,失了威信。所以,事后若是没有查出什么来,还请那位做得也要当得。也不为难,就烦请在众人跟前给本公子敬个茶道个歉,也能勉强揭过。至于要进本公子屋内动手翻腾的下人嘛,阿奇,本公子府里是怎么做的?”
阿奇冷哼一声道:“欺主者,杀,不留!”看了一眼老太爷,又道,“府里还有规矩,若是欺客,便是交由客人自行处治。只是,阿奇不知道主子此刻算这赵宅的主,还是客。”
一众下人闻言齐齐打了个寒噤。是主是客的,这两条根本就是一回事嘛!摊上这档子打人耳光的事,落到这位被惹毛了的爷手里,还不是有去无回?!
赵世俊见众人没了动静,冷声问姜桐道:“你莫要左右旁顾,危言耸听。此刻缓兵之计怕是也管不了什么用!若是查不出要依你之言,那查出什么,又当如何?”
姜桐挑起眉梢笑问道:“咦?听你这话,怎么好似还没有搜查,你已然肯定本公子屋里定然藏着见不得人的东西了?呀!本公子险些忘了,这儿可不是我那治家有方的容城赵府,且乱着呢!这屋子,本公子也就进去喝喝茶,睡睡觉,总共才呆了两晚一天。可备不住其他人也会进进出出呀?而且,若是此前早有人进去做了手脚呢?”说着话,便意有所指地盯着赵世俊深看不动。
“你!”赵世俊被他反将一军,顿时脸色一变,恼羞成怒道,“你少无端攀扯上我!这话可够圆滑的,意思是,就算查出什么来,也同你不相干么?那我可也能说你一句毁尸灭迹了呢!你不是喜欢照着规矩来么?那我告诉你,若是你屋子里有什么恶物藏着,你当先给大伯和二弟一个交代,然后自己再去问身边的人!或是问问你自己的良心!”
阿奇方才不觉得什么,听了姜桐的话倒是被提了醒。今儿的事本就来得蹊跷,万一真是有人故意栽赃做了手脚呢?当面被搜出什么玩意儿,可不是浑身长嘴也说不清么!有些忐忑地看了姜桐一眼,却见他给了个稍安勿躁的眼色,略微松下一些。暗忖,反正那二少爷也没事,说不通就走人。若是有人不客气,大不了就杀出门去。
大夫人可耐不得众人蘑菇,眼见没人动手,便叫嚷道:“你们都不去搜,我去!等我找出什么来,想赖账可没那么容易!”说完,也不顾赵世安拉扯,一头就扎进了姜桐房里。
未有一炷香的功夫,大夫人如同得胜的公鸡,破涕为笑地从房里折返出来,扬着手中的一个纸团叫嚷道:“快看看这是什么!”同时丢给姜桐一个极其耀武扬威又预备顷刻啖肉饮血的眼色。
大老爷接过那团皱巴巴的纸,伸指捻了捻上头沾染的粉末,又低头嗅了嗅,尴尬道:“这不是砒霜,只是普通的,普通的”
大夫人见他脸红语涩,追问道:“你倒是说呀!不是砒霜,难道是别的什么毒药?”
大老爷满脸尴尬,不耐道:“不是毒药。只是普通的,哎呀!只是普通的迷药!”
姜桐恍悟,怪不得睡死过去了呢。
大夫人顿时满脸失望,抿抿唇又道:“我再去!”
赵世安上前扯住她的袖子,低声劝阻道:“娘,算了,反正大哥也没事了。”
“算了?”大夫人难以置信地瞪了小儿子一眼,怒其不争道,“你哥中的那是砒霜!是不是要等你哥死了,才能不算了?!”
赵世安无语,只能由着她去。
这回等了约莫大半个时辰,估计是连床底下也没放过,大夫人才精疲力尽地出来。瞧她那一脸沮丧模样,显然是无功而返。
阿奇刚欲开口替姜桐出头,不料,大夫人又垂死挣扎地指着大老爷身后的几人道:“那些高处我上不去,你们进去看看,将那些犄角旮旯,房梁上头都给我仔仔细细再看一遍!”
那几人想着姜桐的有言在先,往后躲了躲。
大老爷低喝道:“够了!能费事搁到房梁上去,还不如丢进火盆里轻省呢!”
“那不一定!万一还留着下次用呢?”
阿奇鄙夷地看看他夫妇二人,拖着长腔讥讽道:“是呀,是呀,就让人去吧!一并揭了瓦再看看,没准儿还藏在那下头了呢。最好,再找了铁锹锄头来,掘地三尺的仔细找找。可保不齐我们就是挖坑埋了呢!还有,那火盆、香炉什么的,扒出灰来仔细认认。反正这赵家堡也不缺能人,既能制毒,这认个毒辨个毒的,不过小事一桩。”
姜桐点头道:“嗯,看来大夫人这杯赔礼道歉的茶,本公子是喝定了。有心再添几个脑袋进去,本公子也只好笑纳了。”
那几个家丁可怜巴巴地看着大老爷,生怕就这么被主子将自己脑袋拱手送了人。
大老爷看看姜桐,半响后咬牙挤出一句“走”,当即扯了一下老婆、儿子掉头转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