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嗯,那碧云三洲的围剿人马,因为武林大会之事部分奉召回城,余者又因世子爷的关系,现下不过睁一眼闭一眼地虚意应卯。我也通知了洲上各家,能留的留,该走的走,再添些李代桃僵的人去安营扎寨,倒也安排得差不多了。”鬼眉点头沉吟,然后看着红袖吩咐道,“既是一切妥当就绪,那,即刻传令下去,原计划十日后行事,提前到三日后!”
红袖正要领命而去,却见宦娘裹着披风从外进来,遂问道:“有事找我?”
“我是来找尊主的。”宦娘应着,从袖笼中摸出一封信递给鬼眉,“有人送了一封信到红袖招来,说是务必转呈鬼眉姑娘亲启。”然后动了动唇,似想问什么却没有说出口。
红袖倒是干脆,疑惑道:“谁会想到去红袖招寻鬼眉?”却见鬼眉捏着信僵了脸,正要问是何人来信,瞥见那信上开头的“丹影”二字,闭了嘴。
知道鬼眉即是丹影的,除了亲近之人,也没几个。毕竟丹影这名字,是近日之事。而这八门之外者,更是屈指可数。在这屈指可数里,会以这样的方式传信给鬼眉的,不作他想。兼之鬼眉的面色,和那婉若游龙的字迹,定然是池凤卿无疑。
红袖心内轻叹一声,遂拉了宦娘意欲回避。
却听鬼眉沉声道:“方才的传令,暂停。”
红袖讶然回头,问道:“信上说什么了?”
“没什么。”鬼眉将信折叠收起,“我出去一趟,有事等我回来再说。”说完便径自而去。
红袖犹疑一下,追出门去,不料鬼眉竟是打马疾奔而走,顷刻便没了影子。心下疑虑更甚,转念略一思忖,便遣了宦娘先回红袖招,自己则急急赶去了拾遗府。
到得拾遗府门前,红袖也不与那侍卫客气,直接沉冷问道:“世子爷可在?”
因着她上回来过,守门侍卫也不与她为难,未待追问便朝内传话进去。
片刻,池固伦便到了阶前,见来人是红袖,扬唇笑道:“原来是你,怎么又来了?”
“今儿我没空和你蘑菇!”大约上回二人见面别有故事,其间有些不足为外人道的纠葛,红袖见了他立时面色又沉几分,“我问你,鬼眉可有来过?”
池固伦似对她的态度毫不为意,笑道:“你丢了人,怎的找起我来了!”
红袖无心同他斗嘴,又问:“池凤卿在哪儿?带我去见他!”
“原来不是找本世子的呀!”池固伦作态地长叹一声,将人引进门来,便走便以戏语逗弄红袖,“你老是跑来找凤卿可不好,就不怕那丫头多想?怎么说你同她也是姐妹,可不能乘虚而入,这么挖人墙角。我瞧唐彪那小子显得对你有些格外殷勤,莫如考虑考虑他?那小子也算人模狗样长得不错,亦是有些本事的,又跟着凤卿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的,人品、性情也没话说”
“闭嘴!”红袖见他喋喋不休,说出的话又甚是没有体统,下意识便是一声恼羞断喝。
池固伦却依然我行我素,摇头笑道:“想是天寒地冻,姑娘用的炭火过旺,脾气恁大。”眼见红袖耐不住就要发作,这才收敛一些,问道,“今儿个又是因何前来?”
“别问那么多,赶紧带我去见人!”
池固伦见她面露急色,终于不再开玩笑,将人带往饮羽阁。到了那儿,却并未瞧见池凤卿的人。忙又让人分头去书房和寝居传话,有客到访,请太子爷过来相见。片刻,仆从去而复返,也是未见池凤卿其人。
红袖心中不安,越俎代庖地吩咐道:“多找些人手,速速去寻!快着些!”
未几,众人无功而返,只有唐彪满是疑惑地跑了来。
听他反问池固伦,以为池凤卿与他一处,红袖大感不妙,不由朝池固伦喝骂道:“脑子里不知装的什么,守个人也守不牢!”
池固伦终于觉察出异样,问道:“发生什么事了?可是他跑去找那丫头了?”
“没见着他本人,不过见他传了一封信给鬼眉,然后那丫头就独自出去了,也不知去了哪里!”
唐彪见她面色不好,安慰道:“殿下未必就是潜出府了,指不定正在哪儿赏景闲暇,看书阅卷呢。”
池固伦也已感到不妥,蹙眉问唐彪道:“这两天他对你说过什么,尤其今日?”
“没有啊?都是些惯常的言语,并无特别之处。”
“那他有没有提及过什么地方?”
池固伦看了一眼红袖,对唐彪点点头,表示自己也有此一问。
唐彪思忖一下,嘀咕道:“好像问过一句西山的雪有没有化,等他解了禁可不知还能不能看见雪景。随即又笑说,此刻大约水还冻着,怕是行不了船,生生少了些意趣。我说”
“木头!”红袖骂了一句,转头就朝府外疾奔。
池固伦立时后头紧随而去。
唐彪暗道一声冤枉,随即也反应过来,带了人也紧跟而出。
揽镜台上,池凤卿面湖负手而立,站在距离朱楼百尺处一块飞探悬空的青蛙石上。听得传来轻微的踏雪声,也不转头,朝身后淡淡问道:“你来了?”
“嗯。”鬼眉在他身后半丈处驻足,轻轻应了一声。看着那多日不见的背影,心绪纷杂无言可表。
“连瑶湖上的风景是不是不错?你来过这里没有?”
明知那人背身而立,并看不见自己的表情,鬼眉还是下意识垂眉敛目,掩下眸中波涛,尽力不让声音有所起伏地淡淡回道:“常年奔波在外,鹏城的山水并不能尽识。”
“是啊,江湖路险,漂泊无依,你自然不得我那游山玩水的闲情。”池凤卿悠悠叹了一声,又道,“你没有来过揽镜台,不曾赏过连瑶湖的风景,我却是去过洛川的。那里,比许多地方都美,也非是这缩手缩脚,不得大气的连瑶湖可比。”随即缓缓转身看向鬼眉,勾起一个仿似往日的云天笑容,“我果然还是肤浅的,只知流于其表。怎么看,我还是更喜欢见着你这副真容模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