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保全你,我狠心让你认贼作父,心如刀搅。又时常为那疑心甚重的小人竟能被我蒙骗了过去而得意,见他不明就里地甚为善待你,我内心又无比畅快,暗自讽笑。
池家小人的疑心病大概无药可医,辣手渐渐不再甘心止于朝堂,连那归隐在外,有心远离是非的也不肯放过。开国可占头功,又曾被推举帝位,便是归隐后仍让他觉得余威有慑,景家便因此而遭受了灭门之灾。元和七年,那小人编造证据,杜撰了景家后悔放弃帝位,欲要重夺江山的莫须有罪名。又以景家根基不浅,民间威望犹在的理由,不肯光明正大地问罪拿人,而是派人实施暗杀。当时被动接下这个任务的是李家,也因此出现了家族分歧,开始了内斗。
主张对暗杀任务阳奉阴违的是李家嫡系一脉,沧澜父子。沧澜的父亲对景家家主为人甚是钦佩,根本不愿伤害他分毫。无奈圣命难违,只得佯装接下暗杀任务,然后有意暗中帮助景家逃脱,希望借由制造假象蒙蔽圣听。同时也猜到了那个畜生疑心甚重,定然会再派他人伏击,便遣沧澜带人披星戴月奔去景家给予保护,协助转移,以期逃过一劫。
可惜,李家出了个李云海。李云海不知你听说过没有,他是元和十一年的通缉要犯。惹得朝廷、江湖一起追杀,也算他是咎由自取,可惜不知被他逃到哪里去了,也不知老天有没有开眼收了他。李云海是沧澜的堂兄,曾和沧澜一起拜师学艺,在江湖上行走过一段时日,好似还得了个挺响的名号。
李云海不顾沧澜劝阻,鼓动了李家另一些人坚持奉旨办事,并且生怕被人抢了头功,乘着混乱连同去的其他杀手也一并了结了,回头便说因公殉职。又向那小人进言,对外宣称景家惨遭匪盗洗劫,人死财散。
我能想象景家当时祸遭灭门是何等的惨烈,也能想象沧澜是怎样带着景家一双幼孤死里逃生的。李云海到底还顾念一丝血脉亲情,对沧澜并不曾追杀,可惜对其他人却丝毫不肯留情。沧澜他们带着孩子一路逃去了朝旭。据说,他抱着那个尚在襁褓中的女婴躲在了山中,而其他几人带着那男孩却下落不明,生死难测了。
这些事,是四年后,也就是你见到你爹的那一年,你爹回来找我时告诉我的。同时,他还告诉了我另一个更加让人难以接受的事实真相。景家,才是真正的圣天后裔!
李家本是圣天朝守护帝位的四大护法之一,手中握有先祖留下的信物。盒子里放着的这块毫不起眼的东西,便是信物,你爹让我传给你。莫要看这信物其貌不扬,遇见圣天血脉却会展现异样。李家之所以在那小人自称圣天后裔的情况下,还敢阳奉阴违的原因,皆是因那信物从无变化,让沧澜父子多少对那先祖遗言有所质疑,更不敢全然轻信池家小人。
直到沧澜去了景家,信物开始发生异象,给了他提示,他方知李家上了那小人一个大当。所以无论如何,不管代价大小,他拼死也要带出景家的一丝血脉。
而你外公知悉此事后,一夜白发,轰然病倒。凤家坚守了几百年的誓言,被一朝打破,受人蒙蔽之耻,认贼作父之辱,他如何能面对?圣天末帝未曾要求后裔复国,凤家又与原主失散多代,那所谓的誓言,早就不再是简单的一句承诺之语。那是几百年来凤家传承治家的信仰,是凤家人的立身之本,是凤家的立世根本!那是凤家的魂!根基被毁,神魂被摧,这要凤家如何存活?!
事情至此,却还没有完结。
沧澜回来探望我们母子,也是有意打听另一个孩子的下落,想着为景家洗却冤屈,还他后人一个清白、安宁。甚或有可能,便将这熙阳江山还给景家。
不想,这池家小人偏巧此时又得了失心疯,忽然寻起了李家的麻烦,那李云海便没了好日子过。无意中发现沧澜归来,便缠住他追要景家的遗脉,好去将功折过,到那小人跟前买个安宁。沧澜便又逃离了熙阳。跟着,又是莫须有的罪名,李家悉数获罪下狱,李云海也未幸免。桎梏加身,李云海方才醒悟,池家小人这是为了当年景家之事要杀人灭口,遂越狱而去。那小人越发得了借口,居然以谋逆大罪污蔑李家,大肆缉拿李云海。
凤家遣人去为你曾祖和祖父送行,老人家告之隐匿的家财所藏,托请你舅舅联系李家的江湖关系追杀李云海。说,李家家门不幸,出了竖子,如今阖家应誓,不该少了他。又嘱咐凤家,道,君子报仇十年未晚,暂且留得青山,养精蓄锐,待景家孩子长成,再竭力还他江山。
你曾祖与祖父不能手刃池家小人,含恨而终,却以自己有负誓言该当报应劝着凤家按兵不动,是为静待机会,给景家孩子时间,也是为保全他李家唯一的根苗。你外祖和舅舅自然懂得老人家的心思,便也暂时忍耐。
谁知凤家人先后得了怪病,均是药石无医,年少者皆不过而立。等终于轮到我同你小舅舅时,我们才想起,早年凤家曾督造军器,怕不是那小人吩咐杀手去灭景家时,正是用的凤家之器。你小舅舅一番查访,果然发现那景家废墟搜来的遗物里有凤印利器。心火大起之下,搜尽四方并那军器监,将凤家督造的兵刃利器付之一炬,悉数尽毁。
从此,世上再无凤印利器。唯有一把不曾开刃的匕首,是我当年与沧澜的定情信物,随他而去,慰我相思。世事也巧,他交予的这枚李家信物,谓之朱雀令。朱雀、飞凤,本是一物幻化,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我们便是此生不能相守,也是在相望里拥有彼此,许愿来生。
凤家到底也难逃厄运,我却更愿意相信,是那池家小人又使的卑劣伎俩。可惜,凤家人都信了那誓言之说,认定了是报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