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知凤家人先后得了怪病,均是药石无医,年少者皆不过而立。等终于轮到我同你小舅舅时,我们才想起,早年凤家曾督造军器,怕不是那小人吩咐杀手去灭景家时,正是用的凤家之器。你小舅舅一番查访,果然发现那景家废墟搜来的遗物里有凤印利器。心火大起之下,搜尽四方并那军器监,将凤家督造的兵刃利器付之一炬,悉数尽毁。
从此,世上再无凤印利器。唯有一把不曾开刃的匕首,是我当年与沧澜的定情信物,随他而去,慰我相思。世事也巧,他交予的这枚李家信物,谓之朱雀令。朱雀、飞凤,本是一物幻化,我便是他,他便是我,我们便是此生不能相守,也是在相望里拥有彼此,许愿来生。
凤家到底也难逃厄运,我却更愿意相信,是那池家小人又使的卑劣伎俩。可惜,凤家人都信了那誓言之说,认定了是报应。
所以,我恨那小人,不止因为他拆散了我与沧澜还因为他用许多无辜之人的命来填补自己缺失的心肠更恨他欺世盗名,反灭景家最恨的便是,他自己不要顶天立地地做人,还将他人的根骨生生折断!我恨不能日日将他千刀万剐一回!
我最最恨的却是,我恨我不能恨。心里千疮百孔,面上却要灿若桃李。我的卿儿,娘忍受着一切,甚至甘愿让我与沧澜的孩子唤他父皇,便是想替你承担了本可不该属于你的命运。便是今日,你若能替景家、李家和凤家众人了却夙愿,也不要让仇恨的种子落在心间生根发芽。仇若能报,报了也便了了,你还做回无忧的你。
卿儿,娘是自私的。为了让你好好活着,我瞒去了所有过往,不要你怕,不要你恨,只要你健康安乐的活着。沧澜不曾违背誓言,你是沧澜的儿子,所以娘相信,凤家的命运不会落在你身上。你可以替遭受此劫的众人多去看看天地山水,感受春秋冬夏。
只是,你既选择了拆看这封信,选择了知道自己是谁,那你便也要有所担当。记住,无论这熙阳的江山如今在不在你手上,等那景家的孩子回来时,请交还给他。不要辱没了李家,帮凤家重新拾起尊严,找回丢失的魂,撑起做人的骨。誓言从来就不是一句空话,诺而践,是做人的脊梁。
娘爱你!爹也爱你!
凤雅泣绝
盒子里的是朱雀令和李家遗训,封印解开之法附在末页,或许你用得着。一本手札是你爹娘当年相知相惜的点点滴滴。还有一副沧澜的画像,我凭着记忆画的,是那年春风细雨里,他向我走来的模样”
蓝翎忍着心绪起伏读完了信,唏嘘不已。
“她的义父,竟然是你的亲爹?!”
池凤卿叹道:“是啊,世事无常,造化弄人。我虽心痛自己此生与父亲只见了那一面,却很庆幸,幸而我同那丑恶之人并无半点关系。”
“剑啸凤鸣”蓝翎沉吟又问,“你已经杀了他?”
“我杀了他儿子,告诉他,他已满门灭绝,然后让他自裁。凤鸣剑,是我母亲留下的,她此生最恨那人,我不想玷污了我的剑。”
蓝翎想了想,道:“你既与池家无关,那你和丫头之间也就没有了横亘之物,算得皆大欢喜。”
“不,这些事还不能尽诉于她。”池凤卿摇头。
“为什么?”蓝翎不解,“她早知道李云海是她义父的堂兄,也早就猜到李云海与景家惨祸不无关系。你以为,凭她的心胸,她连义父都仍旧只存感激,并无半点埋怨,难道还会迁怒于你?便是以为你是那老贼的儿子,她又何尝不是尽想着将你择出事外?”
池凤卿叹道:“我是李家根苗,也是凤家血脉。”
“什么意思?”
“我娘这一族,近乎不能善终,我又何尝能够例外?此间大事了,我去陪她一日便就此离开。她若问起,你不必尽诉原委,只告诉她,我需要时间放下心里的梗阻,心结解了,我自然会回来。”
“什么,你活不长了?”蓝翎惊呼,又皱眉抱怨道,“你让我做这恶人?!让她以为你为着她手刃亲缘,她便能好过了?这谎撒得毫无意义!”
“不必让她这般以为。你只说,我娘本是因为后宫倾轧而逝,那人明知内情却不肯为我娘做主,凤家来此便是因为我发现了旧事原委,来为我娘报仇的。皇宫内苑,这般的秘辛不足为奇,她会信的。”
蓝翎嘀咕道:“你可真是会打算盘。只是,你有机心,她却不是个傻的。事情发生得不早不晚,偏在这个时候,她肯信了这说辞才怪!”
池凤卿道:“她自然不傻。她若再三不信,你便再告诉她,李沧澜当年返回熙阳时遭难,曾与出宫祭拜的凤妃偶遇,求助无果而去。我是因为母亲曾经错失了救她义父的机会,因而心存愧疚,再加之母亲本身一事,所以需要一些时间平定内心唏嘘。这种理由,不轻不重,既不会伤了她,也不会让她以为我背负了什么。你再将朱雀令给她,她定于幼年在我父亲身上见过此物,便信了一半。半真半假,又猜不到我是朱雀令传人,便也想不到此间纠葛。疑疑惑惑,又找不着更好的答案,不信也就信了。”
说着,又朝蓝翎拜下身去,郑重道:“凤卿还有事情相托,望蓝兄能够答应。”
蓝翎赶紧扶他起来,嗔怪道:“你我也算知音,若非原先以为的那样,为着个本不存在的杀父之仇,我便是站在那丫头一边,又岂会同你有嫌隙?有事你只管说话。”
“谢蓝兄。我此去也并非自甘放弃,不过是想寻得能人解我之困,听说有一杏林妙手能解世间一切疑难杂症,我想找他试一试。只是,他常年云游在外,行踪不定,我这又非一般病症,到底希望渺茫。倘若我一年半载不能回来,还请蓝兄想法子从她口中探得我父亲的埋骨之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