蓝翎在旁见了未免失笑,也跟着上前看了看。而后挑了一支递于姜桐,揶揄道:“长年累月做那茶叶买卖,难道连这写茶的诗句也看不出么?”
姜桐垂目扫了一眼,然后朝旁一掷,回敬道:“你个死妖精知道什么!茶有千百种,采收各有季节,你先说说这上头写的是哪一种茶?是春茶还是秋茶?是明前还是雨后?切!啥也不懂还来笑话本公子呢!”
蓝翎不以为忤,笑道:“满眼碧翠色不及,香比群芳更宜人,这绿意丰隆,群芳争妒,当是何月?”
姜桐眼珠一转,重新拾起那支竹简看了看,略一犹豫后却隔空丢给了阿木,自我解嘲道:“就算能够对上,本公子也不想胜之不武。”
这边斗嘴,那边司马狴野和昭岚却已挑了合心的在手,正分别去往两处屏风前。姜桐见他们正是分别去往诗句最多最易挑选的春秋几室,不由心急,抱了举棋不定的几支竹简在手连忙追出,迈步时略一思忖,自觉司马狴野虽然不能尽得他心,到底是白虎令护法,总算自家人,便扭头往昭岚那边奔了过去。到了屏风跟前,不顾断流的眼风横扫,从怀中抽了一支在手,将昭岚轻轻朝旁一挤,顺势就摁进了屏风上预留的凹槽里。
屏风上的凹槽原是机关所在,竹简也是别有玄机的特制之物,一旦外物入槽,凹陷背后便又推出一层碾碎了竹简外衣,留下了里头字句一样的铜铁模块去合屏风上预留的纹理。姜桐连推敲带猜测,竟是一下子就蒙对了。一阵吱吱嘎嘎细响之后,凹凸相合居然丝丝入扣,引得他顿时兴奋高呼。
昭岚看看屏风又瞥了一眼手中的竹简,失笑道:“在下到底没有姜公子心细,便是对上了诗句,却没有想到还要留心字迹。”
姜桐此刻倒是忽然自谦起来,讪然拱手客气道:“承让!承让!”
再去转头看向司马狴野那边,似乎也对上了。
接着,就在众人喜色上脸时,两间敞室的门扇忽然嘭嘭连响,先后紧紧阖上,将围聚两处的人统统关在了里头。于此同时,就觉脚下一阵微微轻颤,那两间阖上门扇的幽室里头不断传出吱嘎作响的动静。外头众人不明就里,失色大惊。欲要破门救人,却闻姜桐一阵兴奋连呼,似是里头机关变动,显出了柳暗花明的外通之路。
鬼眉隔着墙板提气朝里头的人大声喊道:“里头到底何等情形?你们有没有遇上什么危险?”
姜桐连忙高声回喊道:“没事!没事!这屋子里头的东西一阵呼啦乱转,墙上忽然另开了一扇门,应该是通往别处的出口!”
司马狴野那边也作了如此回应。
昭岚另朝外喊话道:“外头的人不要硬闯跟来!里头起了不小的变化,原来那扇门被石墙封了,打不开的,你们再去别处试试。若是礼仪规制不错,这帝陵理应是如皇宫一样前朝后寝的布局,正殿的出口应该不止一处。出了前殿,后头便是中殿所在,眼下不能一起同行,大家就于中殿再行汇合。殊途同归也是一样的!”又特意叮嘱鬼眉道,“南面那几间应该是指向来路的,你们就别去试了,免得再出意外。我这边出口朝西,估计并非直达中殿,你莫若去正北当间那处看看。那里若有出口,当是直通中殿的正途大道,省些麻烦!遇事警醒些!”
既然变化不能由人,鬼眉便回喊道:“那就暂时各走各的,约定了中殿再汇合!前途莫测,你们也要自己当心,彼此提点着些,莫要再走散了!”又特意拜托昭岚与其侍卫代为照顾姜桐,然后带了滞留于外的一众,依言开启了北首正室的机关。
鬼眉等人自北边正室的暗门出来,果见外头是条方石铺路,壁镶明珠的坦途大道。石道宽阔笔直,又兼簪花郎托着罗盘等物相引,众人无险无阻地一路奔北,不到半个时辰,果然又看见了重檐翘角的殿宇。只是,那殿门为一座横跨在外的影壁所拦,两臂直接甬道侧墙未留细路,使人不得迈脚入内。
鬼眉看看那精雕细刻,堆砌宏伟的影壁,疑惑道:“照壁墙不是正宅大院的门内之物么,怎会莫名其妙地堵在了殿门外的路上?”
簪花郎虽然依旧时时防着鬼祟秽物,因了一路所遇皆非旧日常识,便道:“大约也是拦路的机关,且看看这上头有什么异样再说。”
众人闻言打消了腾飞翻越的念头,驻足抬眼,细细打量起了影壁。
这道影壁阔长八丈,三滴水最高处约有丈二,壁厚虽不可丈量,目测大约也有尺余。整个影壁除了脚下须弥座乃矾石雕刻,通体皆是琉璃所铸。庑殿重檐取色用黄,正体以水云纹为背,青蓝二色渲染出水天相接的磅礴气势。正中黄龙踏云盘桓,口吐赤焰宝珠,弓身扬爪,威风凛凛。身侧另有四龙围绕戏逐,白龙升水而出,蓝龙降云而下,碧、紫二龙当空呼风唤雨。两侧副壁又各有二龙趋附相护,恰成整座影壁九龙戏珠,五龙当中的布局,正合“九五”天子之尊的寓意。
九龙戏珠的间隙,另有水草、山石并狮、虎、麒麟、飞马等瑞兽点缀陪衬,频添鲜活丰满之感。壁下须弥底座繁雕佛莲、团云相托,厚重敦实又不乏精美,更有无数七彩小龙烘托正体。五脊四坡的顶上,每条脊梁也各有九龙依附,共成九五之数。
众人上下来回的仔细端详,却是单凭肉眼相看,只叹华美非常而并未觉出异状。又不敢冒冒然伸手触碰,唯恐动了暗藏的防御机关,图惹麻烦。未果之下,有人便无聊地去数那须弥座上的七彩小龙,却因其数甚多而有差错,起了小小争执。有人说是一百零八的倍数,有人执意仍以九五类推。
鬼眉一直也在觑眼细看,就在众人为那小龙数目相争之时,忽然指着重檐顶上的正脊疑惑问道:“那是什么瑞兽,我怎看不出来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