九龙戏珠的间隙,另有水草、山石并狮、虎、麒麟、飞马等瑞兽点缀陪衬,频添鲜活丰满之感。壁下须弥底座繁雕佛莲、团云相托,厚重敦实又不乏精美,更有无数七彩小龙烘托正体。五脊四坡的顶上,每条脊梁也各有九龙依附,共成九五之数。
众人上下来回的仔细端详,却是单凭肉眼相看,只叹华美非常而并未觉出异状。又不敢冒冒然伸手触碰,唯恐动了暗藏的防御机关,图惹麻烦。未果之下,有人便无聊地去数那须弥座上的七彩小龙,却因其数甚多而有差错,起了小小争执。有人说是一百零八的倍数,有人执意仍以九五类推。
鬼眉一直也在觑眼细看,就在众人为那小龙数目相争之时,忽然指着重檐顶上的正脊疑惑问道:“那是什么瑞兽,我怎看不出来呢?”
众人闻言噤声,顺势齐齐上看,跟着莫名其妙。那正脊之上,本是应该居中一条主龙端坐,八龙均分两旁行云相陪的。可是,在不甚明亮的光线中,却见那正中的坐龙龙角相夹之处,脑袋顶心似乎多了模模糊糊的一团疙瘩,既不像龙角的支楞,也不似翘起的龙鳞。以致那条坐龙乍看有些奇怪,越看越发失真,不知像了何物,故而引来了鬼眉以为自己见识浅薄所以不知的疑问。
众人细看才发现,龙,自然依旧是龙,只是额外多了个东西盘踞其上。不免又纷纷疑惑,整整齐齐的构图,怎的画蛇添足,多弄了个东西在龙脑袋上?莫非,当初烧制琉璃时不慎烧坏,偏又工期赶紧不允重做,所以干脆将错就错,便这么凑合了?
见此异状,他人尤可,簪花郎却是心中警铃大响。此是阴地,无端端冒出个多余的东西,自然不是好事!随即探囊取物,摸出几粒辟邪丹在手,也不管鬼眉愿不愿意,二话不说便强塞了一粒在她口中,自己也含了一粒,将余者交由蓝翎分发众人。紧跟着又摸出一块黑体晶亮,用穿山甲的利爪所制的摸金符出来。那符令上刻古朴苍劲的“摸金”二字,正中绘有凶猛的飞虎纹,底端爪尖勾有金线,边缘磨痕交叠但却不见有损,通体暗中透亮,隐现骨骼纹理。一看就是传承不知年月的上佳古物。
簪花郎一手紧握摸金符,口中叽叽咕咕的,另一只手继续在包囊中摸索,接二连三地掏出缚尸索、缠尸网、飞虎爪、敲魂锤林林种种一堆的家伙事儿撂在脚边地上,居然还有一个掌心大小的石磨。
鬼眉讶然,问道:“你这些东西都是用来抓鬼的?”特别指了指那袖珍玲珑的小石磨,“你确定,那不是红袖用来磨珍珠粉的,被你拿错了?”
蓝翎看着那些杂七杂八的东西源源不断地自那不大的驴皮行囊里往外掉,也是眼皮直抽,嘀咕道:“又是绳索、网兜,又是爪钩、锤子的,怎么看怎么像要去做贼,不会是将做刺客的东西误带了吧?”
“嘘!别惊着那东西!我这些物什乍见觉得平常,可都是法器!不光材料是千辛万苦寻来的,铸造过程也极为繁琐讲究。哎呀,现在不是说闲话的时候,都当心着些!”簪花郎说着便将一堆东西分发了出去,又将飞虎爪递给了阿木,小锤交给了蓝翎,石磨塞给了鬼眉,叮嘱道,“一会儿若是符咒降不住它,你们就用爪钩去抓,绳网去截,千万别让它跑了。逮到后,别管它是什么模样,用锤子照着脑颅或是看着仿佛顶项的部位,先中间后两边,先左后右地敲三下,我再拿镇魂钉钉住它。”
众人不置可否地点头应下。
“那我呢?”鬼眉托着那瞧着实在精致可爱的小磨无奈问道,“一边呆着给你们磨绿豆粉,稍后做糕吃?”
簪花郎一边将多余的东西重归包囊,一边解释道:“对待寻常鬼怪,一般总要留个让它们去投胎的机会,所以多以防备擒拿为主,并不会往魂飞魄散里整治。但是,倘若当真遇上油盐不进的恶鬼,我们总得自保不是?你手里的那方小磨是鬼推磨,不,是推鬼磨。用的是南海佛座下的碎石和千年阴沉木制成的,又打了不少符咒在上头,为的是专门用来对付厉鬼。若是那东西一味不听劝告想要袭击你,你就握住阴沉木的把柄自西向东转,直到柄把上嵌的黑晶发白,然后交给我就成了。记着,中途可别停手!”
阿木提溜着飞虎爪掂了掂,又看看各人手上的东西,朝簪花郎问出了一句大实话:“你真见过鬼?”
“我见过诈尸。”簪花郎答非所问应了一句,顿了顿,也回了一句实话,“鬼那东西,还是没见过的好。”说完,便一手将摸金符高举过头,对上了那不知名的模糊影团,另一只手横在胸前掐指作诀,半眯着眼睛,口中念念有词地诵起符咒来。
甭管这半路出家又半路改行的摸金校尉有没有真见过鬼,却是有些正经道行斤两的。一段符咒念了还不足片刻,那符令便由幽黑透亮中显出一阵时明时暗的红光。再过须臾,那红光稳定下来,渐渐大亮,直射屋脊正中。
红光所照,龙脑袋顶上那团模糊物事便渐渐清晰现形,未待众人分辨出究竟何物,居然当真动弹起来。动不过几下,便又一龇牙,跳离屋脊,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朝下直冲而来,骇得众人纷纷不得章法地举起簪花郎交给的所谓法器物什,一阵手忙脚乱
再说昭岚和姜桐那边。
最先破了屏风机关、找到出口的是他们,但是出了暗门,运气似乎不如坦道正途的鬼眉等人。前脚刚刚迈出室外,后脚便又听见机括乱响,身后的门扇彻底叫石墙挡住,没了退路。而这一脚所迈,却是彻底迈进了伸手不见五指的黑暗。
“谁有火折子?”昭岚不太抱有希望的问了一句。他的是早就丢了,估计其他人也好不到哪里,不是在羡道里又摔又跌或因水浪冲卷遗失了,就是压根儿没这准备,忘了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