宴会设在高阳台上,挨着一池玉琼水,从上往下望时,便可瞧见骄阳下一阵阵金色的粼粼涟漪,岸堤旁种着一圈垂柳,雾蒙蒙的柳丝像是姑娘的秀发盈盈在风中荡漾。
台上的丝竹弦乐、鲜花舞姬分外撩人。谢玄坐于高座,执杯浅饮时,目光偶尔与言梓兮交视,眼底尽是无数柔情。言木坐在边上,不知道被塞了多少把狗粮,酸酸的别过眼去,就看见对面的孟怀初正盯着自己。
偷看被发现,孟怀初连忙喝酒掩饰,一时喝的太急,本就不善饮酒的他被呛到了。宽袖掩着嘴角强忍着咳嗽,宴上不能失仪态,他尽力克制着,单薄的双肩止不住的颤抖,面上一片绯红。
怎么回事?言木疑惑,刚刚她对男女主那边也没有露出狠毒的表情啊,纯粹只是对于虐狗的不屑啊,他这就发现我对女主不善,打算监视我了?
孟怀初旁边的同僚见他这副样子,赶忙问他怎么回事,孟怀初摆摆手,嘴角动了动说着没事。心虚的再次看向言木这边,为了表明善意,言木朝他粲然一笑。不经事的少年脸皮薄,孟怀初白净秀脸上的绯红还未退下去,此刻又染上了一层红晕,眼神不自然的闪了闪,躲闪着低下头去。
言木觉得好笑,这怎么有点像在调戏他呢?
这阵高兴还没过去,就听见一个黄门太监扯着高高的嗓音道:“康王殿下到!”
只见谢梦丘一袭暗紫金缕裰衣缓步而来,行步之间贵气逼人,手中执着一把紫纹玉骨扇,扇骨习惯性的轻拍另一只手心,脸上挂着浅笑,举止之中带着几分懒散肆意。
经过言木席上时,目光故作不经意的一瞥,眼尾露着一抹意味深长。
言木被这眼神瞅得打了个激灵,俗话说酒壮怂人胆,捧着酒杯默默喝下一口酒压压惊。
谢玄虽是太子,但康王辈分摆在那,谢玄起身相迎,说着不痛不痒的客套话。言木木木的坐在席上,心情复杂的一口又一口的抿着杯中浆液,眼神偶尔上瞟,都会撞到谢梦丘的视线,心情格外复杂。
一杯梅子酒见了底,言木知道不能再喝了,再喝就怕醉了。宴会还在继续,康王到来引起宾客中的的涟漪很快消散了下去,歌舞欢笑依旧。
言木抒了口气,起身离了宴席,走至远处远远的回望了一眼高座上的谢梦丘,谢梦丘眯着狭长的凤眼,仰头喝罢杯中残液。
背着高阳台走,绕过一片杏子林,玉琼池上游的小湖却是荒芜的很。没有株株精修的扬州垂柳,只有杂乱的灌木丛和路边开着不知名的蓝色小野花。木桥延申至湖心的小亭,小亭的石桌上有着苏荷一早就准备好的毒酒。
从前这玉亭湖也是有过一番好光景,可时自从前朝太子的宠妃在这被溺死之后,一时就传了闹鬼的传言,反正这也偏僻,于是就这么让荒废了。旁边的林子挡了大部分的阳光,寂静的绿色湖水上飘浮着枯叶残枝,不见人烟的地方总是更见萧索。
言木站在亭子里等了一会儿,谢梦丘就拖着懒懒的步调出现了。
“在此处,侧妃是想同本王私会吗?”扇子在修长的手指间有规律的转动,他半眯着眼,问得轻佻。
言木盈盈一笑:“殿下若认为是那就是了,妾邀殿下只是想将先前的误会说清。”
“哦?”谢梦丘挑眉:“我们有什么误会吗?”
言木挨着谢梦丘坐下,斟下一杯酒递给他:“自然是有的,不然殿下为何总和我过不去呢。”
谢梦丘看着纤纤素手上执着的一盏金樽,笑着去接,大手却连带着言木的手指都包裹其中,用力握着不放,很有耍流氓的气势,“美人执酒相邀,岂能拒绝。”
手指摩挲着言木手背十分坦然的占着言木便宜。言木很想缩手,但又怕推搡之间将酒洒了,又或者惹他不开心了,计划就更难实施了,只得任由着他。
“殿下,请。”言木忍下心中心中不悦,再次相邀。
谢梦丘闹够了,这才将酒接下,放在鼻尖深深一闻,“还真是上好的秋露白。”
“知道殿下喜欢,特意备的。”言木心虚的说着台词。
“只是木兮啊,不如你我共饮下此杯吧。”谢梦丘眨着漂亮的凤眼,诚挚相邀。
“还是殿下请吧。”言木表面努力做着云淡风轻,心里面一万个卧-槽痛骂系统。
系统无辜躺枪,愤愤不平:“有本事骂他呀,骂我-干什么!”
谢梦丘眼中有一瞬间的黯淡,低头喃喃:“不愧是我认识的那个心狠手辣的木兮啊。”
可也只是一瞬间,下一秒谢梦丘眼中露着精光,其中恨意像是要将言木撕碎。言木被正面仰压在石桌上,谢梦丘的手狠狠的扼住言木的下颚,逼迫着她张开嘴来。
言木无助的挣扎着,完了,这就要被喂毒了。
“木兮,谋害亲王是太子教你的吗?”谢梦丘凌厉的眼神审视着言木惊惶的脸,原本风流温润的凤眼因为愤怒显得格外刻薄逼人。
身体不得动弹,但言木的脑子去转得飞快,不行,一定要做些什么了,不然按照原著来,一定得凉凉。
谢梦丘吓人是真,言木从没这样遭人胁迫,只要稍加酝酿,心中的恐惧直接化为眼中的泪水顺着流下。
“殿下,饶了我……”言木颤抖着发声,泪流不止。
谢梦丘没想到一向刚强的木兮竟然哭了,冰凉的泪水让他的恨意一时间不知所措。
而言木脑中的系统早已经在大声警报,刺耳的警报声在脑海里声声咆哮着,刺-激得言木差点晕厥。
“系统……你先……先停下……”言木翻着白眼,痛苦的向系统要求。
系统终于停了警告,开始大骂:“你是不是傻,你这就要OOC了知道吗,言木兮什么人,只为谢玄一个人神伤!才不会在死对头面前软弱!还流泪呢,人家流血都不带哭的!”
“你才傻呢!我问你,言木兮擅长隐忍伪装,我这就是在伪装呀!”言木有点缓过来同系统理论。
系统:“可是……”
言木:“没有可是!言木兮知道事情败露,总不至于笨到要和谢梦丘硬刚,她那么聪明的人总要先示弱迷惑对方,我这只是在对谢梦丘演苦肉计,苦肉计言木兮可没少干吧?”
系统:“可是……”
言木:“可是什么可是!这叫策略懂不懂?言木兮在言府那么难都忍下来了,这点事怎么就不能做了,向谢梦丘示弱只是权宜之计,为的就是让他心软,只是利用他而已啊!算计别人可是言木兮经常干的吧,我这怎么可以算是违背人物性格呢?”
系统被言木这一套一套的说辞说得放弃抵抗:“……你说什么就是什么吧。”
应付掉了系统,言木上翻的眼白可算是能回来了。
“木兮,可莫要和我演苦肉计。”一瞬间的茫然过后,谢梦丘很快就明白了,言木兮是怎样的的一个人他太了解了。
言木:“……”
有这么明显吗?虽然有点成分,但苦是真的泪也是真的呀。
系统没眼看,还苦肉计,一眼就看穿了哇。
“殿下,我只是迫不得已,不如我们谈个条件好不好?”言木强忍泪水,可是泪腺就像是开了闸的洪水,这些日子挤压的委屈与难过都借着这次机会一齐涌了上来,泪水怎么也止不住。
谢梦丘冷笑,把酒杯送到言木嘴边:“你有什么资格和我谈条件?”
看着杯中摇晃欲落的液体,言木拼了命的想要闭紧嘴巴,可是谢梦丘自从识破了言木的苦肉计之后原本卸下的力道竟又加重了几分,下颚是脱臼一般的疼痛,疼的她快说不出话来。
在原著里言木兮虽然恐慌,但仍是冷静的分析了谢梦丘带个她的胁迫以及想要杀他的理由。因为她知道谢梦丘觉得她和他是有几分相似的,都是一样的被逼无奈,一样的自私狠决,所以他才会一直纠缠,谢梦丘是欣赏她的,是不会轻易让她死的。
言木兮虽然赌对了可也算不对结局,谢梦丘的确不会让她轻易死去而是比这一杯毒酒更加痛苦绝望的死法。此路不通,言木打算换一种方法,所以一开始就向谢梦丘示了弱,可是这条路好像也有点偏,更加触怒了谢梦丘。
看着看着酒杯倾斜的角度越来越明显,那透明的剧毒液体摇摇欲坠,压倒了言木心中最后一颗稻草。
“殿……殿……下,放了我,我不要谢玄了,我和你合作,怎……么样?”言木是真怕了,开始最大程度的求饶。
系统:“!宿主你怎么可以这么说呢,OOC!”
言木心中大吼:“策略啊策略!我只是在迷惑他,是迷惑,美人计啊懂不懂!”
那句话果真有效,谢梦丘就像是一个得到了糖果极易满足的孩子,咧嘴一笑,将酒杯拿开,松开了言木的下颚转而轻抚,凑近了亲昵的问道:“真的?”
言木眨巴着泪眼迅速点头:“比珍珠还真。”
刚哭过的眼睛泛着薄红,睫毛湿湿润润的,眼尾下还挂着泪渍,惊惶的眼珠被泪水洗练过显得更加犹怜,言木求饶的态度又乖,倒教谢梦丘有些心软。
“你莫不是为了活命诓本王的吧?”
“不会,怎么敢呢,真不是,我发四,誓!”
谢梦丘被言木这慌乱的求饶取悦到了,越发起了逗弄的心思,他附在她的耳畔低语,低沉的嗓音充满着诱惑力:“不如,证明一下吧。”
“怎么证明?”言木点担心,要是这下要让她去和谢玄摊牌,系统是不会放过她的。
谢梦丘看着她,目光大胆而炽烈,眼里是毫不掩饰的欲望。
作为一个老司机,言木秒懂,谢梦丘在用眼神开车!
言木心道一声凉凉,完了完了,这下系统也还是不会放过她的!
果然,系统贱兮兮的声音响起:“哇哦!还真美人计呢,OOC警告。”
“滚,分先别扣,等会再和你掰扯!”
谢梦丘目光一寸一寸看过言木白皙柔嫩的脖颈,视线最终落在言木交叠严密的衣领处。他伸出手来,像剥笋一样开始慢慢的剥开。
刚刚才死里逃生,言木不敢轻举妄动,夏季衣裳单薄,用的都是荆南府最轻透的丝绸,中衣已经被扒开,只要再扒一层,肚兜上粉色的荷花便会隐隐若现。
风又给湖面送来了几片落叶,杏林簌簌作响,言木绝望的闭上眼睛,妈呀,她可不想打野战。
眼瞅着里衣也要被拉开,言木再也忍不住了,一咬牙,轻轻试着拨开了胸前的两只手,捂住了衣领,“殿下,这地以前淹死过人,怪瘆人的,不如我们改天约,挑一个可以花前月下的晚上,慢慢来,不急。”
谢梦丘若有其事的四下一望,冲着言木笑:“不怕,这陈妃就是我推她下去的,生前就是蠢人一个,死后也兴不了风浪。”
言木:“……殿下你心态真好。”
“怎么,你怕?”
言木拼命点头。
“难得你也会害怕,难不成又在诓我?”谢梦丘又凑近了一分,近的一仰头就可以吻上他的唇。
言木瞬间不敢动弹,讪讪笑道:“怎么会呢,我哪敢啊。”
“不信。”谢梦丘说着就要吻了下来。
“是真的,时间地点你挑!”言木闭上眼睛吓的立即大叫。
过了一会,谢梦丘的吻没有落下来。言木睁开了一只眼睛大胆的看着,朦朦胧胧间见谢梦丘已经放开了对她的掣肘,正站着笑盈盈的看着她。
“这可是你说的。”谢梦丘的语气有些得意。
言木挣扎着起身,这才意识到自己给自己挖了多大一个坑,倘若以后谢梦丘以此要挟,她该怎么办,赴不赴约呢?
风势渐大,远处高阳台的乐声趁着风传来,也该入席了。
在谢梦丘走后,言木在小亭里和系统掰扯了好一会才争取到从宽处理,虽然在言木的歪理下是为了明哲保身,留得一条命来日后好报仇,可系统还是实打实的扣了她五分,这下好了,彻底清零了。
言木难受的挪着步子一步步往外走,一个修长的人影不知何就立在杏林外。
孟怀初?
他来干什么?原著里没有啊。
言木好奇的走过去,“怀初,你怎么在这?”
话一出口才觉失礼,都怪谢玄叫他怀初,害得她也跟着喊了。
孟怀初一瞬有些错愕那个熟谂的怀初,行了个礼常礼,恭恭敬敬答道:“席上有点闷,出来透透气。”
“哦。”骗谁呢,高阳台上风那么大,还闷,这孩子怎么撒谎也不打个草稿。
难道,言木心里怀疑,莫不是看到了我和谢梦丘都离席了才跟出来的,怎么办,要不要把谢梦丘叫回来也把他扔到玉亭池里去。
“夫人为何在此处?”孟怀初问,僵硬的左眼毫无焦距的对着言木。
言木本就心虚,被那只眼睛瞅着不安,正想编个由头,就听见苏荷从后面唤她。
苏荷手里拿着个披风快步走来给言木系上:“夫人久等了,这披风落在坐席下面被宫人收走了可教奴婢好找。”
苏荷是个聪明人,方才她就在旁边,几句便将由头编好了。
“我不喜热闹便要回去了,大人轻便。”
孟怀初拱手退下。看着言木孟怀初越走越远的背影,苏荷将刚才之事道与言木:“夫人和康王离席后,此人也离了席,奴婢跟着他来到这里,故意在这林子里绕圈圈拖着他。”
“这个孟怀初,须得提防,只是初次见面,为何对我格外关注。”
苏荷诧异:“夫人你忘啦,您之前以太子妃的名义诱骗过他,虽然一面之缘,可也难保他不会留心眼。”
……
我怎么这么坏。
系统看不下去了:“宿主你看书的时候能不能好好看!”
言木暴怒:“书那么长,偶尔忘记怎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