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十五章 心性(1 / 1)凭栏不说话首页

关灯 护眼     字体: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

白扬一听,立马气成了个酒香四溢的“葫芦”。

再怎么说,白扬也一把年纪了……缓了一会儿,才顺过气儿来,“你小子能这么好心?”

“从我认识你那天起,我就没见过你管闲事儿,能让你这么上心,若不是心悦,便是另有目的。”

“我不管你出于什么目的,总之,我就一点要求,不许伤害她!”

白扬指着奎九鼻子说了一通,也不想听奎九那张特能说的嘴“狡辩”,转头就走。

没走两步又退回来了,仰着头,尽他最大努力做出了一个自认为十分凶恶的表情,补充道:“伤她心也不行!”

白扬一早来奎九这里作了一通,便人间蒸发了一般,怎么也联系不上了。

白裳医仙,醉游世间,何故扰神,但凭本心。

寒露的灵力、体质易于常人,不出三日便恢复得同平日一般了。

这几日奎桑和奎夫人日日来看望,每次都要给她带好些吃食,生怕她身子补不回来。

奎桑还是那副待谁都很好的样子,圆滑得连根毛都支愣不起来。

奎夫人待她好得像亲娘,心比氐寒露她亲娘还细。

以奎夫人和江清阳的交情为基础,再加上奎夫人看上去打心眼儿里喜欢寒露,这几天,多半是把寒露当成亲闺女了,让寒露第一次体会到“唠叨”这一词的含义。

奎夫人一早便带着早点来了,见寒露居然“不要命”地在院子里练剑,吓得她锤了奎桑好几拳。

可怜的城主大人,被打了还不能抱怨一声。

寒露见奎桑和奎夫人来了,忙停下行礼问安。

奎夫人赶在奎桑开口前冲到寒露身边,拉着寒露,生怕她摔倒。

奎桑:“……”

寒露:“……”

就这样,俩人以一种极其亲密的姿势进了屋。

寒露又在奎夫人慈爱的目光下,吃了顿异常丰盛的早点。然后奎夫人便满意地派他们家奎大城主拎着食盒,哪凉快哪呆着去了。

寒露看着奎桑的背影,深表——羡慕。

奎夫人有些埋怨地絮叨道:“寒露,你这身子还没好,怎么就舞刀弄枪的?姑娘家家的,这样年轻,落下病根可怎么半呀?”

寒露只得嘴上应着,并委示意“她要滚蛋了”这一信息。

奎夫人一听,自然是万分不舍,“等身子再好些走也不迟呀,你走了,伯母连个说话的人都没有了……”

寒露劝了奎夫人半个时辰,这才让她喜笑颜开地走了——氐寒露大抵是把毕生的耐心都用到奎夫人身上了。

奎夫人走后,寒露有了一种一样的感觉,没有原由,不明何感——

也许是自己这一趟没查出鬼面人的目的。

也许是因为得知自己最多还剩下三年。

也许是对自己的定力不够自信。

亦或是,……奎夫人的温柔给了奎焜,甚至给了寒露抑或是其他不相熟的人,却唯独没给过奎九……

谁能知这大千世界为何总有对立的一面?谁能晓那些与天下人为敌的人是何原由?谁能懂飞来横祸,不问善恶?谁能解前路未知,心当何安?

第二日,非云便来接寒露“回家”,像那么回事儿地对寒露这次给奎家添了不少麻烦表示抱歉,并对奎桑夫妇近日的照顾表示感谢。

舌灿莲花的非云,几句话道明心意,讲清来意,婉拒留意,得体得让人挑不出半分毛病。

寒露和非云告别了奎桑夫妇和奎焜,都快出城了,也未见奎九人影,寒露心里竟有些不是滋味儿。

好歹也算是过命的交情了,这家伙居然连面都懒得露一下,若是不愿与奎夫人碰面,走出这么远了,连个人影都没闪过。

寒露在心里骂了奎九一顿,想着下次见面定要和他打一架。

想到“下次见面”,寒露感觉心脏停了一下,忽地自嘲地笑了——

还会有……“下次”吗?

二人很快便走到了城门口。

非云拿剑柄碰了碰寒露,直到一路发呆的寒露用看“白痴”的眼神看他,这才满意地开口:“查到什么了?”

不问还好,问了就是在往寒露头上点火。

一点就着,一着就炸,直接原地将自己炸成了个“娇娥”——“焦鹅”,焦头烂额,没有什么词比这更贴切了。

寒露终是没忍住,回了他一个白眼:“既然非云哥哥要我回去,我怎敢违背您的意思呢?”

非云听了不怒反笑,而且笑得连腰都要直不起来了。

“我说,哈哈,我说寒露啊,你这几年装得累不累呀,你看,这么说话才对嘛,哈哈哈……”

合着这是个受虐形的主儿,还是特别欠揍的那种。

此人挨过的打,在寒露现在看来,都是理所应当,甚至不排除“打得轻了”这种可能。

寒露:“……”

寒露对此人现在的行为十分不解,更是不像理解——怕白痴传染。

非云笑了一会儿,终于在路人看傻子的目光下艰难地停了下来。

“没查出来就和我说,我帮你啊……哎,你别走那么快,再走就出城了!”

寒露想查,但非云不能插手,这些年发生的事,无论是勾陈现世,还是鬼面出现,甚至是自己突飞猛进的功力……

这些就像是有什么人为她安排好了一样,等她一步步走到棋盘,看似顺利,却不知下棋那人下一步要怎么走?

非云刚追着寒露到了城外,就看见寒露“呆”在原地,一动不动。

清风吹散鬓角青丝,见那人身着红衣,眼前人便是不久前骂过的那位。

奎九朝她挥挥手,意思似乎是招她过去。

寒露本能地朝奎九走去,心中未曾设有一丝提防。

“……”

“……”

四目相对,这俩人愣是每一个人说话……

非云在后边没有站姿地“观望”着,在他看来,氐寒露若是和人四目相对良久,多半是要打一架,于是飞快地做出决定——

不靠近,等结果,若是他家丫头输了他就带着丫头逃跑……毕竟,他又打不过寒露……

寒露和奎九半天没说出一个字,眼睛又差点成了斗鸡眼。

寒露想着:“他是等我吗?”

这念头一闪,就被她扔到地上狠狠地踩了几脚——奎九多半是出来遛弯的,他又不知道自己今天走,怎么会特意在此等候?

想象力未免太丰富了,自作多……情?

寒露自嘲想得比非云还多,可这次却怎么也笑不出来了。

“我”

“我”

……

“那个”

“那个”

……

能不能早点儿出声?这多尴尬?多傻……

“咳……”奎九清了清嗓子,示意他要说话,某人不要抢。

“我听说你今天要走,”奎九憋出了一句废话。

寒露:“嗯。”

奎九接着说道:“白大哥不知道去哪了,我也找不到他,你若是日后有用到他的地方,就去酒肆寻他,说不定就寻到了。”

寒露虽然认为此人这句话等同放屁——你都不知道人家去哪了,我随便找家酒肆就能找到?

基于奎九的突然出现,貌似是为了给她送行,寒露把嗓子眼里的那句“放屁”咽了下去。

“别遇事就割灵脉,不好。”

曾经,旁人皆以为她氐寒露灵力天生,连她自己都不知道那充沛的灵力是要她命的刀。

“还有……别逼自己,你看我,自在得像你小时候。”

说完,奎九朝她笑了一下,眼角均是笑意。

确实,像她从前。

笑眼尤似。

寒露看得一时出了神,忽然感觉头上有一只温暖的手抓了两下,临了还拍了一下。

寒露挺着僵硬的身子,看着奎九把手从她头顶拿下来。

奎九向旁边退了一步,伸手做了个“请”的手势。

寒露说不出话,这会儿才想起非云怕是丢了,一回头就见非云满脸笑意地跑过来,笑着冲奎九抬手作揖。

……

这家伙这么一会儿,估计能编出一部戏来了。

寒露拉着嬉皮笑脸的非云飞快地走,愣是一句话也没憋出来。

没走多远,就听见一阵熟悉的箫声——和她那日梦中的声音一样,一样好听。

奎九站在原地,箫声远送故人,不道再会,不知何时再会。

寒露和非云刚进家门,就撞见了早已在门口“等候”的氐润泽。

氐润泽面无表情并且毫无感情地说道:“跟随我去祠堂。”

寒露不敢出声,生怕氐润泽把她扔出去,忙快步跟着氐润泽,只恨自己现在顾不上给在一旁看戏的非云一脚。

氐氏祠堂,平日禁止入内,寒露以前就算闯祸闯出个穿天猴儿来,氐润泽也未曾让她踏入祠堂一步,只让她在祠堂外思过几个月。

寒露到祠堂门前便主动地停下了脚步,刚准备跪下,就听氐润泽冷声说道:“进去。”

寒露愣在原地不敢动,打她记事起,氐氏祠堂除了氐润泽,没有人能进。

甚至,她气得教书先生差点儿驾鹤西去,氐润泽打得寒露剩下半条命后,寒冬腊月罚她在祠堂前跪着思过三个月,硬是不让她进祠堂躲一下风雪。

这次,为何?寒露不解。

看不透千人前面,用心琢磨,却也能捋出些许头绪。

氐润泽,她的父亲,她连看都看不清,如何琢磨?何来头绪?

寒露随氐润泽进了祠堂,先祖灵位,供案,香炉,几件再寻常不过的摆设,却看得寒露有些不安。

寒露不等氐润泽发话,便在供案前跪了下来,连呼吸都十分小心,生怕声音大了,扰到什么似的。

氐润泽也不说话,自顾自地上了几炷香,在灵位前站了好一会儿,才转身看向寒露。

“有些事我和你娘本不想告诉你。”

寒露的心仿佛被什么东西砸了一下,猛地下沉,又突然升回原位,之后便是“砰砰”跳个不停。

心跳从未像此刻这般强烈。

“你娘的那把匕首你还记得吧,那匕首通人灵识,认主。”

寒露记得母亲以前会偶尔拿出这把匕首擦一擦,却从未见过母亲使用。

难不成这匕首不对母亲认主?

氐润泽继续说道:“这匕首曾经对你母亲认主,直到……你出生。”

寒露本以为自己什么都能接受,谁知,她爹居然告诉她——是她夺了她亲娘的灵器!

“这便是那把匕首的特殊之处,它认主,并且只认一个主人,它选择了刚出生的你做它的主人,便认定了你,只有你才能使用得了它。”

“那年你随我去南鉞,你功夫什么样我最清楚,杀了那么多鬼族的人,你以为是凭什么?”

“那时你灵力太弱,根本驾驭不了它,所以你母亲便将匕首收了回去。”

“后来,你得了勾陈,不知该说你运气好还是运气差,勾陈,是多少人梦寐以求,愿意以身涉险来寻的上古神器,到头来却被你这么一个小丫头找到,还被它认主。”

“功力见长,灵力大增,但这些,你能控制住吗?”

这些话从寒露的耳朵钻进来,在脑袋里碰撞出了个你死我活,寒露感觉脖子上面的圆球马上就要爆炸了。

疼到麻木的脑袋闪过一个念头,第一次没仔细想接下来要说的话合不合氐润泽心意,就脱口而出了,“我可以。”

说出了这句话,寒露居然感觉少了一丝压抑感。

这些天压着她的,除了隐藏在暗处的敌人和未知的未来,还有她对自己的不信任。

旁人不信我,与我何干?

可一个人若连自己都信不过,便是天大的笑话。

氐润泽听了寒露这句回答,像是早就料到了一般,却也不置可否。

过了半晌,才少见地叹了叹气,说道:“还记得爹教你说的第一句话吗?”

寒露回道:“不求杀尽天下奸恶,但求拼尽全力,无愧于心。”

“你一出生,命格便明了了,‘大煞大凶’‘惩恶扬善’。”

“这两种命格本不会出现在同一个人身上,但又偏偏同你而来,随你一生。”

“命格早已注定,甩不掉,改不了。”

“心是自己的,爹爹信你。”

寒露叫的第一个人,是氐润泽,小时候最喜欢唤他“爹爹”,大一点后,学着旁人规规矩矩地叫他“爹”。

这句“爹爹”仿佛是把钥匙,打开了寒露那颗看似密不透风的结界。

寒露突然感觉一双布满厚茧的手为她拂去那不争气的眼泪。

打记事起就没哭过的氐寒露,哭了。

有时候,触动人心只需要一个小到令人忽略的动作。

无论那外壳看起来多坚硬,也不过一碰就碎。

『加入书签,方便阅读』

上一章 目录 下一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