荣禧堂里,杨老太太正歪在暖榻上,满目慈爱地看着爱孙甄锦和小丫头们玩耍。
外头丫头忽报:“宝姑娘和林姑娘来了!”
甄锦一听,眉眼顿时温柔了几分,他迅速丢开小丫头们,目光期待地往门口方向迎过去。
不一会儿,挡风的锦屏后走出两个如画如仙的少女,她们携手而来,眉目含笑,美得令人顿首忘怀。
不仅甄锦看得呆了,连暖榻上的杨老太太也不由得眯了眯眼。
她这小外孙女,果然有点不大一样了!
“问老太太安,祈愿老太太身体安泰!”
两个少女齐声问安。
杨老太太笑着点了点头,慈爱地道:“好,我一切都好!快坐下,我这里有新鲜的乳酪,极难得的宫廷制法,你们一起尝尝!”
一旁伺候的大丫头青芷早悟得老太太的意思,笑着让人提前备下了。
待老太太一开口,便有人端着新鲜的乳酪并其他几样点心鱼贯而入。
“老太太当真偏疼宝姐姐和林妹妹,我来了这半日都不曾提过乳酪一事,你们一来便有了,如今我倒是沾着姐姐妹妹的光,才有这口福。”
甄锦望着祝宝儿与林清二人,笑得一派赤诚。
祝宝儿拉着林清坐下,见甄锦如此说,便也笑着道:“我也是托林妹妹的福。”
甄锦疑惑不已,一转身坐到了祝宝儿身边,好奇道:“宝姐姐这话怎么说?”
“我原本在园子散闷,恰巧遇到林妹妹,邀我同来老太太这儿讨外头新进的青梅酒,因此才有此口福。”
祝宝儿体态丰腴,现在虽是春天,但一路疾行而来,身上却是沁出了不少薄汗。
她一面摇着团扇说话,一面笑着打量林清脸上神色。
林清此时有些心虚,她本来是随口胡诹的客气话儿,谁料祝宝儿却认真起来。
甄锦却是越发的疑惑,往常这时候林妹妹必定要挤兑自己几句才罢,可现在竟只顾低头品尝那碗并不稀奇的乳酪。
他亦随着祝宝儿追问道:“老太太这里竟有新进的青梅酒?藏在哪里我竟一点儿消息也不知道?”
林清正懊恼着,踟蹰不知如何接话,却听暖榻上的杨老太太开口了。
“林丫头身子才好了些,不宜饮酒,待入了夏,身上好爽利了,我让人给你们开个青梅宴,就设在水榭那儿。”
甄锦听了这话,神色欢跃了几分。
他脚步轻快,又凑到林清身边,柔声笑道:“老太太最疼的果然还是林妹妹!托妹妹的福,我和宝姐姐都能赶上一回青梅宴了。”
林清只是含含糊糊地将话岔开了,她一见甄锦凑过来,便习惯性地往后一缩。
转而对杨老太太娇声道:“外祖母您这乳酪可真是鲜美,知安从未尝过这样的。”
杨老太太是个精明人,甄家掌舵几十年,哪里看不出这几个小儿女的心思。
她笑眯眯地看着三个小儿女,看她们将碗盘中食物吃尽,看得颇是高兴和满足。
又说笑陪坐了一会儿,祝宝儿便起身告退。
甄锦料着林清也要回去,便也起身对着林清柔声道:“我与妹妹顺道,一同走吧。”
他有满腹的疑问和心里话,急于向眼前的少女求证和剖白。
才回了一趟姑苏,不过数月时光,怎地她待他竟疏远冷淡至此。
他这一腔心思,她应该都知道的……
林清正犹疑如何开口回拒,却听老太太唤她留下。
“林丫头陪我说说话儿,我还有几样事要问你。”
老太太吩咐,哪能多说,只能再寻机会了。
甄锦垂着头,跟在祝宝儿身后郁郁地离开了荣禧堂。
待她二人一离开,林清便跪在地上,垂首认错。
“知安知错,求老祖宗莫要生气!”
她这个外祖母,对她比自家的孙女还要好,生活上照顾得周全仔细,各方面教导亦不曾疏忽半分。
“错在何处?”
杨老太太这时才从榻上端坐起来,眉目间的慈爱转化成了隐隐若现的怒气。
林清几乎从未看见外祖母这样的神色,即便是对着舅母动了大气,也不会是这般形容。
这怒气里头,不是真正的怒气,而是恨铁不成钢的难过。
“知安不该自作主张,随舅母去见荣安王妃。”
林清紧张地垂着头,外祖母是真正心疼她且为她筹谋之人,她不忍让外祖母伤心失望。
可……不如此,她实在不知道该如何引出那毒害母亲的背后之人。
况且,她绝不能告诉外祖母这件事……
“外院的情形,我尽已知晓。你在荣安王妃跟前这一番行动,已然在金陵城一举成名了!”
毕竟是心爱的外孙女,舍不得说太重的话,杨老太太叹了口气,又想起自己最心爱的女儿,不觉老泪纵横。
“如今你也大了,凡事都有自己的主意,外祖母的话你多有不听,但是那王侯将相之家,哪里有几分真正温情?我让你莫往荣安王妃跟前凑,不过是不想让你与皇家那些人扯上干系。你可明白?”
林清见状,心中愈发愧疚,她扑进老太太怀里,哽咽道:“知安明白,外祖母都是为了知安好。是知安错了,我本想着这不是什么大事,舅母吩咐,必定是要去才能顾全礼仪。不曾想到许多其他深意……”
杨老太太将林清搂在怀里,沉沉叹息了一声:“我苦命的孩子……”
想起早逝的女儿,再看着外孙女与女儿相似的眉眼神态,杨老太太心里越发的难过了。
过了好一会儿,林清才从老太太怀里站起来,她拉着老太太的手,半是撒娇半是忐忑,问道:“外祖母,您方才说我从此在金陵一举成名,可是有什么大事?”
杨老太太摇了摇头,示意林清坐在自己身旁。
“你今日与太太三姑娘一起,在荣安王妃面前露出了曾师从曲神医的意思,那荣安王妃看着菩萨一样的人,可实际却是精明的很,她得了这个信儿,焉有不打你主意的理?”
“任她是王妃娘娘还是什么,总不能将我扣押了去,我不过是见她身体染恙而不自知,心中不忍罢了,她若是恩将仇报,我便不替她治了!”
林清挽着外祖母的手臂撒娇,“再说呢,万事还有老太太,我能吃什么亏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