两个内卫去前窗查看了,回报道:“千户大人,前面路上聚了很多人,看不清有没有埋伏。”
另两个内卫从后窗回来道:“千户大人,后面有些不对,四五艘小船停在河边,棚里没点灯,看不到人,但时有月光反映,怕是有人藏着。”
剩下的两个内卫到楼梯口往下探头看了看,回报到,“千户大人,二楼没有人。”
孙广哼了一声道:“什么恶贼,这么大胆,敢在府城埋伏内卫。真是活得不耐烦了。不用担心,这里是闹市,离着府衙和巡捕司都不远,一时半刻就能过来,咱们先下去一楼,火大了就杀出去。”
六卫摆出龟栖阵,护住千户孙广,慢慢下了二楼,朝一楼行去。
快到楼梯,忽从梯口飞出来四五个黑影,朝众人头上落去,六卫齐出刀,刀影连成片,好像一个银钟罩住众人。
黑影撞在刀阵上,啪啪的破裂,一片片黑水喷洒下来,众人怕是毒液,忙用衣袖遮住面孔。
这时楼梯走上一个人来,抱着一个坛子,坛里燃着火,火光照着那人的脸,面色平静。
那人把坛子朝内卫脚下一摔,火焰呼的烧了起来,瞬间围住了众人。
他从腰后拔了刀,踏火而行,一边挥刀一边吟道:“
我本读书郎,问学师大儒。
欲穷千里足,游历心中路。
曾遇多少不平事,看尽世间疾与苦。
书生意气百无用,弃学挥刀向天出。
经年修得屠龙术,刀法玄妙十八路。
脱旧衣,着新裳,今日下山意飞扬。
就凭手中寒光刃,斩尽天下不平伤。”
内卫的身上刀上都是火,也不扑打,几个人发了狠,外有埋伏,内有强敌,今日大凶险,定要杀出一条血路。
孙广大喝一声:“内卫搏命,有我无敌。”当先朝来人冲过去,六卫用的都是制式长刀,孙广的兵器却是两把半尺短刃,一寸短一寸险,没点本事不可能坐到千户的位置。
刘木见孙广带头扑来,六卫随后,隐隐散开要围杀他,当即往地上一滚,不往外逃,却是冲到了众人包围之中。
刘木早有定计,他最喜欢的就是谋定而后动,每次出手,都要在心里模拟很多遍,想象各种意外情况,虽然不可能算无遗策,总要好过到跟前手忙脚乱。
今日他上楼前穿了湿衣,浇了火油,贴地一滚,全身冒火,还散出浓烟。
见敌人滚来,孙广忙低头看去,一股黑烟扑面,熏得他眼睛都睁不开,勉强眯了眼瞧,却是敌人浑身着火在地上翻滚。
孙广想道:这人莫不是傻了,还没交手就自己往火里扑,怕是不用我出手,就烧死了。
众人都是这想法,怕受临死反噬,都跳着躲闪,就听啊的一声,一个内卫腿上被划了一刀,跪倒地上。旁边一人忙去拉他,还没拉起来,腿上也是一痛,也被伤了。
伤了两人,包围露出破绽,那火人滚着朝圈外逃去,两个内卫忙去拦堵,地上火焰渐大,令人无法直视,不多时,这两人也被砍伤了腿。
众人心中都有些急,拿刀往地上乱劈,孙广手持双刃,努力瞪着眼睛在火中寻找,他的刀短,不能劈砍,却能一击致命。
一阵风过,火焰稍开,那人正缩在中间,孙广窥的分明,身体一团一弹,电射而去。
这一团一弹大有名堂,正是诡刀门的镇派绝学“诡刀十三杀”中的第十一招“刺猬杀”,这招团身而起,两手交叉在上反握利刃,两腿紧缩在下,头脸护在双臂中间,正适合当前火中刺杀。
孙广蜷身如球,快若奔雷,撞到人影怀里,双刃直插要害。他心中却是一沉,两刀明明已经刺入敌人身体,却如中败革,这人竟穿了皮甲?
惊疑间,孙广右腿一痛,已是受伤。他遇惊不乱,左腿用力,往右翻滚出去,一道黑影尾随着从火中扑出。两把长刀从两侧突然出现,配合默契,来回交叉劈砍,转眼间把黑影分成四片,飘落下来,却是一件烧的半焦的衣服。又是两阵刀光,在地下火中闪过,两个偷袭的内卫也伤了腿。
刘木衣服扔出,里面露出褐色皮甲,皮甲不大只能护住胸腹,用皮带系在胸前。他缓缓在火焰中站起来,一身黑黝黝的,仿佛有厉鬼从地狱中升起。
孙广滚了两圈,待要站起,右腿剧痛,跪在地上,刚才腿上受了一刀,膝盖已是被刺穿了。他抬头四望,六卫都伤了腿脚,站不起来,在火中挣扎扑打,有两人已是惨叫连连,显是不行了。
刘木在火中独行,随意挥刀,如清晨漫步,四处弹落雨露,收割着内卫的生命,血色火光连成雾,映的他的眼睛红红的。
到了这种时候,孙广已经顾不得埋伏,两手挣扎着把住窗框,翻了出去,落到酒楼前的大街上。不等站稳,拼命舞动着两把小刀,护住全身,意料中的袭击却没来。
孙广茫然四顾,周围的人都离得远远的。他恍然大悟,原来敌人只有一个,前无埋伏,后面怕也是疑兵,不过是几艘空船。他们若是开始就跳窗而下,不只是能逃了性命,说不定还能反杀。
孙广回身看着那人从二楼跃下,大声喊道:“你到底是谁?让我死个明白。”
围观众人看得分明,一人浑身着火,半跪在楼前,一人全身漆黑,从空中落下。晴夜生霹雳,闪电放光明,那电光落在半跪着的人头上,没了进去,风一吹,那人散成两片摔落尘埃。
刘木持刀四顾,大声道:“兴州八大寇,报沙头镇的仇来了。”
众人听说是八大寇,惊得四散躲避,一阵哭爹喊娘。
人群散开,露出一个少年躲在后面,定睛看去,正是陆逸。刘木冲他点点头,拎了尸首,回头进了火楼。
他扯下半焦皮衣,扔在地上,找了坛酒,坐在一个还完好的桌上。
刘木观察了内卫很多天,六卫都配制式长刀,只有孙广手中空空,想来应有独门兵器,很大可能是短兵器。
短兵在险,擅长近身搏杀,缺点也很明显,杀伤力有限,穿上一件皮衣就能防住大半。
果然不出所料,孙广那致命两刀,凶狠异常,透过皮衣,还能在身上留下两个寸许伤痕,不过被火一热,现在已经好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