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医院的路上,郑逸南收到徐曼丽的微信:“老郑,谢谢你!这事别跟雁南说。”
等他下了车,正往住院部走时,又接到徐曼丽的电话:“老郑,你到病房没有?”
“在楼下。”怎么事这么多。
“我刚才好像不小心把口红蹭到你衣服上了,你检查一下再上去。”
“”
郑逸南一低头,果然看到西装左胸口处,有一抹口红印,浆果般娇艳的颜色,十分妖娆。
他站定,捏了捏眉心,给方雁南打电话:“南南,你晚上想吃什么?我一会回家给你带过来。”
方雁南肥着胆,不确定的语气:“麻辣烫。”
“垃圾食品,不健康。”郑逸南的语气温柔极了,跟在哄一个任性的小屁孩似的。
“那拌三丝?”
“嗯,这个可以有。还有呢?”
“没了。”
“你再慢慢想想,想到什么了,就告诉我。”
郑逸南先开车去他和方雁南的住处,换了套西装。
找了个手提袋,把方雁南的换洗衣物和洗漱用品装进去,又装了几本书。
下楼后,他先把换下来的西装拿去干洗,然后才开车回父母家。
除了拌三丝,王阿姨还煲了海参小米粥,赵医生开的保胎药也熬好了。
郑逸南又带了条毯子。
方雁南一个人躺在病床上,有些无聊。
她住的病房位于走廊的尽头,非常清静。
很适合天马行空地放飞思绪。
病房里配套设施齐全,卫生间里二十四小时供应热水,和住酒店一样舒适。
郑逸南离开前跟她说,不管她有任何需求,只要按下床头的铃,就会有护士来照顾她。
但这并不能博得她对医院的好感。
之前两次住院,留给她的记忆糟糕透了。
一次发生在五岁,一次是十八岁那年。
医院这种地方,对她而言,就是被抛弃后暂时落脚的地方。
方雁南没有看电视的习惯,握着摇控器,换了几个台之后,索然地又把电视机关了。
郑逸南离开了那么久还没回来,焦灼感在她心里一点点漫延,有些按捺不住的时候,门外响起礼貌的轻微敲门声。
“请进!”方雁南平生第一次使用这个词,声线微微有波澜起伏。
进来一个小护士,为她量体温,测血压。
“你们医护人员进病房,也要敲门吗?”
小护士抬头看了方雁南一眼,表情里写着“你第一次享受这种待遇吗?”
“一般的病房不用。”
见方雁南人挺随和,小护士自动打开聊天模式。
她先自报家门,说她叫丁雅淇,以后叫她小丁就可以了。
然后夸方雁南真是好命,嫁了个好男人。
像这样的单人病房,就算是他们科室医生的亲戚,排队也未必能排到。
之前住这间病房的女人,也是有些来头的,成天吊个脸把医生护士呼来喝去的。
刚才要调整她去别的病房,她发了好大一通脾气。
后来她老公给院领导打了个电话,挂断电话后,黑着脸训斥了她一番。
他们几个小护士悄悄躲在门口,听得好过瘾。
“所以他们派我找个借口,进来看看你。”
方雁南:“”我又不属悟空。
“没想到,你居然会说谢谢我。”
“你帮我量体温,我谢谢你不是应该的吗?”
“应该?”小丁一脸愤世状,“嗤”了一声:“在某些有权有势的人眼里,只会觉得我们给她端屎倒尿都是应该的。”
在过去的很多年里,想要获得平等的尊重,对于方雁南都是一种奢望。
突然间上升到“人上人”的地位,令她极不舒适,轻蹙起眉头。
“对不起!对不起!我说错话了!”小丁立时紧张不已。
方雁南正要安慰小丁,病房的门被推开,郑逸南修长的身影,裹携着清冷寒意,出现在病房门口。
“你好!”看到小丁,他温和地打了一声招呼,然后转着看向方雁南:“等着急了吧?”
“你怎么才来!”
住进医院的第一天,就被郑逸南独自撇下这么长时间,方雁南显得分外委屈。
“没想到遇到堵车,路上耽误了一些时间。”
郑逸南把带来的东西放到桌子上,餐盒打开,转身要去扶方雁南下床吃饭时,看见小丁仍站在床边,一脸花痴状地望着他。
“还有什么检查要做吗?”郑逸南对这种眼神早就见怪不怪了,语气十分淡定。
“啊!没”
回过神来的小丁,飞快地跑出病房。
“天啊!从来没见过长这么好看的男人!”
方雁南一边下床,一边帮小丁把台词补全,被郑逸南曲指在脑门上弹了一下。
她喝了些海参粥,把拌三丝吃了个干净。
饭后,郑婆婆又把玩起小娘子的手指。
从他苍白无趣的童年说起,畅聊到他以后要陪伴孩子,过个真正有孩子样的童年。
显然他还没从就要喜当爹的兴奋劲中平复下来。
方雁南觉得自己的手指都快要被搓掉皮了,抽回来,起身准备去洗澡。
郑逸南拦住不让,用热毛巾帮她擦了擦身。
怎么怀个孕,自己就变得这么金贵了?
不过想到医嘱,方雁南倒也不敢任性。
虽然做不到心安理得,也只能红着脸,乖乖享受着郑逸南保姆式的照顾。
把保温杯里的中药倒进碗里,让方雁南喝完,郑逸南去护士站,要了个折叠陪护床。
没多一会,主治医生就过来了,看到方雁南躺在病床上看书,郑逸南也捧了本书,盖条薄毯,斜躺在陪护床上。
说是陪护床,其实又窄又短,比躺椅好不到哪去。
身材颀长的郑逸南躺在上面,别说翻身了,连大长腿都伸展不开,看着十分蛣屈。
主治医生先问了问方雁南的情况,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然后跟郑逸南提议,可以给他们换个空的双人病房,语气比晚上得睡陪护床的人是他还要委屈。
郑逸南婉言谢绝。
直至关了灯准备睡觉时,方雁南才想起来,从郑逸南回来之后,她就有话想问。
视线没入黑暗中了,思绪才终于浮出水面。
“逸南,你送徐曼丽回去时,她有没有和你说什么?”
“明天再说吧,好好睡觉。”
郑逸南避而不答。
“睡不着,我有些担心她。”方雁南翻了个身,面朝郑逸南。
“你别看徐曼丽外表大大咧咧的,好像什么都不在乎,其实她内心挺脆弱的。”
“我觉得她这次,是真的和杨旭荣分手了。”
郑逸南没有说话,这事他已经知道了。
送徐曼丽回去的时候,从一上车就开始哭,一直哭到下车。
她临走时,借他的怀抱哭了五分钟,然后手背在脸上一抹,把眼泪擦干,没心没肺地笑着跟他说句“拜拜”,上楼去了。
方雁南叹了口气:“徐曼丽其实也过得很不容易。”
“她家在外地,在这边开个美容院,也没人能帮她,什么都得靠自己。”
“虽然她朋友比我多,但真正能说心里话的,却只有我一个。”
“她这一闹分手,心里肯定特别难过。偏偏我这个时候住院了,都没法多陪陪她。”
“别胡思乱想了。”郑逸南手伸进被子里摸索着,握住方雁南的手。
“医生都说了,你现在要尽量保持心情愉悦,不能情绪激动。”
“她其实挺爱杨旭荣的。”方雁南幽幽地说了最后一句。
闺蜜过得不快乐,让她怎么忍心独自幸福?
背光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