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郑逸南的辞职,方雁南并不感到意外。
她怀孕住院那会,两个人就商量过,等郑父退下来了,郑逸南就辞职,租个两层的店面,一楼开咖啡馆,二楼做画室及晾皂室。
两人或一起在楼上做皂,画画,或下楼看书喝咖啡,于闹中取静,大隐隐于世,在人间做一对双宿双飞的神仙眷侣。
如今,只不过是比计划提前了一些而已。
郑逸南找了个纸箱,从办公桌柜子里抱出一沓速写本,往纸箱里放。
他见私人物品一个纸箱装不下,又去别的办公室找纸箱。
方雁南坐在桌前打开速写本翻看。
每一页,画的都是她,正面、侧面、背影,还有一些是郑逸南凭着想像画出来的。
有她斜靠在床上,怀里抱着孩子正在喂乳。
还有她牵着蹒跚学步的孩子,回眸一笑
画面里的孩子,都只有身形,而没有面部的模样。
方雁南的手微微地发起抖,把速写本合上,不看了。
郑逸南手里拿着一个纸箱回来,继续收拾东西。
方雁南帮他一起往里装,视线不与他的对上。
“逸南,你要辞职了,咱们请你的同事一起吃顿饭吧。”
“好啊!”他想不想被送行不重要,小娘子开口了,他哪有不应允的。
郑逸南停下手,转身相邀同事,丝毫没有觉察到,方雁南的声线带着微微的颤音。
只是走个过场意思一下而已,郑逸南的送别宴只邀请了同办公室的几个同事。
但既然是送别宴,就不能没有酒。
郑逸南因为要开车,便由方雁南代他喝。
方雁南不会喝酒,碰了杯只轻抿一小口,她在倒也没人劝她酒。
几位同事听说了郑逸南辞职后的打算,纷纷表示羡慕,说郑公子背靠大树好乘凉,不必思忧人间疾苦,又有一技傍身,还有贤妻相助,能把兴趣做成事业,真是人生美事都占全了。
这些奉迎话方雁南左耳进,右耳出的,坐在那里似听非听,只微微笑。
郑逸南心里渐有不悦,解释道,以后他画画就只是兴趣,主要还是帮夫人把她的兴趣做成事业。
方雁南听完,宠辱不惊,也不抬头去看众人的反应。
几圈酒喝下来,气氛渐渐高涨。
连衣裙老师端了一杯酒站起来:“小方,我敬你一杯,等你们咖啡馆开业了,一定要告诉我啊,我去给你们捧场。”
方雁南的眼底掠过一抹微不可察的诡异,微笑着也端了酒杯站起来:“老师,还是我敬你吧,正好我有一事想要请教。”
连衣裙老师原本有些顾虑,怕方雁南心怀芥蒂,一直拖到一桌人都快敬完酒了,她这才站起来的。
没想到反得了方雁南的抬捧,心下觉得比前面几位更有面子,笑容便多了几分得意。
“请教哪敢当呀!要请教也是我请教你才对。你平时都是怎么保养的呀?皮肤这么好,看着跟个十七八岁的大学生似的。你们俩要是一起在学校里走一圈,不知道的还以为郑老师诱骗未成年少女呢。”
“不是思春的小麻雀吗?”方雁南笑容和煦,目光却冷如霜剑,直直地射向连衣裙老师。
连衣裙老师被打了个措手不及,笑容霎间僵在脸上。
坐在一旁的短发老师,面色亦是微微一变。
“你当时说,我不是正经女孩,各种手段无所不用其及的当小三,勾引郑逸南。请问,你那位报社还是杂志社的朋友,是怎么亲眼所见,亲耳听到的?”
方雁南继续发问,而且带着股不依不饶的气势。
包厢里的气氛顿时尴尬起来,旁边的一位女老师大概与连衣裙老师私交不错,对方雁南投来不满的一瞥,想帮忙打圆场。
方雁南抢在她张了嘴要发声之前又说道:“我特意上网查了一下,双飞这个词是比喻夫妻情笃,但那天听你的语气,却好像另有深意,烦请老师今天能不吝赐教。”
此话一出,在座皆惊。
连衣裙老师脸上一阵红一阵白的。
这句话她那日是附在短发老师耳边说的,没想到也被方雁南听了个真切。
连衣裙老师为八卦事业献身多年,被人如此当众打脸,还是头一回,且打得又准又狠,她端着酒杯如僵蚕般,站也不是坐也不是。
其他几位老师眼瞧着好端端的送行宴,突然之间气氛如此不堪,都把目光投向郑逸南。
郑逸南只知道,方雁南当日在他办公室里受了委屈,但却未料及他的同事竟会刻薄至此,当下沉着面,一语不发。
方雁南又把酒杯对向短发老师:“这位老师,我也敬你一杯,正好一并请教一下,你当时连认都不认识我,更谈不上了解,怎么就确定是我恬不知耻了?”
“都说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还烦请两位老师,今天能好好解解我心中的疑惑。”
之前郑逸南做介绍时,分别有说哪位老师姓什么。
但对于方雁南来说,不过是她此生都不会再有交集的人,不值得让她费神记住。
短发老师在他们办公室里资历最老,平时更受大家敬重一些。
她又一向重视繁文缛节,方雁南一开口称她“这位老师”,便让她觉得失礼,脸拉了下来。
等方雁南把她那日说的闲话也抖出来,更是臊得她脸涨得通红,面子挂不住了。
“郑老师,我家里有点事,就不坐陪了。”
短发老师倚老卖老,站起身来准备离席。
连衣裙老师见状,放下酒杯也准备借机离席。
“李老师,张老师,还是请把话说清楚了再走。”
郑逸南缓缓抬手,示意二人坐下,他声音不大,但刻意压低放缓的语气很有威慑力。
他一边说,一边拉了方雁南也坐下来,手揽在她的肩上轻轻拍了两下,给她打气。
像是在无声地说:有我在,你什么都不用怕。
郑逸南又道:“她说得对,师者,传道授业解惑也,我也很困惑,我未婚妻一向性情淡泊,从不与人争论,她究竟是如何得罪了两位老师,要这么诋毁她?”
“当时不是不知道你和易老师已经分手了嘛。”
连衣裙老师避重就轻,讪讪地解释道。
“知之为之知,不知为不知,你现在一句不知道,就能为当时的信口雌黄开脱吗?”
郑逸南面沉如水,声音不怒而威。
背光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