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逸南返身回到吧台,拿出单独放的两只水晶杯,开了瓶红酒,放在托盘上,又拿了块奶油蛋糕,端着走去坐到方雁南的对面。
两只水晶杯,一模一样,上面都有一朵淡粉色的荷花,随着红酒摇曳,花瓣的颜色时浓时淡。
方雁南今天仍穿的是白衣红裙。
不止今天,她每次相亲都只穿这一身,只是恤上的荷花图案有所不同。
今天穿的这一件,衣襟上的一朵荷花,微微绽开一片花瓣。
方雁南用小叉子挑了块蛋糕,放入口中。
奶油入口即化,奶香浓郁,却很清爽。
丝丝缕缕的甜香,在口腔中弥漫,涓涓地汇入心间,冲刷着她记忆的闸门。
会做鲜奶蛋糕的人很多,但能把味道做得与她记忆中一模一样的,大约只有一位吧。
方雁南的脑海中,浮现出一个年轻女孩的笑脸。
方雁南放下小叉,端起酒杯走向咖啡馆另一侧,灯光较暗,有柔软沙发的一张圆桌旁。
坐在这里,目光可以没于黑暗中,也看不见背后的秋千。
郑逸南坐得腰背挺直,左手微曲,食指压在唇间,眸色渐深,眼底暗流涌动。
沉思片刻,他也站起身来,跟了上去,在方雁南的对面坐下来。
圆桌上方,暖橘色的吊灯,柔和地发散着似带着雾气的光,方雁南的心,也被灯光抚摸得柔软了几分。
口腔里仍留有蛋糕的甜蜜余韵,滋生着唾液,也发酵着回忆。
越来越多的画面,一帧帧地在方雁南的头脑里播放着。
觉察到眼角有些湿润,方雁南不敢低头。
她端起桌上的水晶杯,扬着下巴一口接一口地抿着红酒。
“你有没有过,第一次去一个地方,就有一种很熟悉的感觉?好像曾经过来。”
方雁南似自言自语,又像是在对郑逸南说。
“我第一次来郑老板的咖啡馆,就有故地重游之感,好像在我的梦里,也有一家一模一样的咖啡馆,我曾经去过很多次,坐在咖啡馆的窗前,看过日升月落,还有繁星满天,研磨了一年又一年的岁月。”
“因为,这是我们俩一起”
“郑老板的红酒不错,再来一杯吧。”方雁南打断了郑逸南的话。
郑逸南微蹙眉峰,望向方雁南的双眸忽明忽暗。
他把自己杯子里的酒也喝干,拿起两个杯子走向吧台。
目光环视一圈,此时咖啡馆里没有其他客人,郑逸南思酌片刻,反复揣摩着方雁南刚才说的话,觉得今天可能是个唤醒她记忆的日子。
郑逸南把宋奕哲叫到吧台跟前:“今天提前关门吧,你们都回去。”
宋奕哲意味颇深地朝方雁南坐的位置看了一眼,冲郑逸南挤了下眼睛,抖机灵:“郑哥,你是看上曼姐的这个朋友了吧?”
郑逸南脸色十分难看,眸中攥着火,低声道:“她是你老板娘!”
宋奕哲彻底傻了。
打发走侍应生,郑逸南从里面把咖啡馆的门锁上,倒了两杯红酒,坐回到方雁南身边。
方雁南和他轻轻碰了一下杯,微扬着头,唇抿在杯沿上,徐徐吞咽着杯中的液体。
雾一样的灯光穿过水晶杯,折射在红酒上,再倒映入方雁南的眸中,雾蒙蒙的一片,又闪耀着滢滢的星光,格外的勾魂摄魄。
方雁南只有两杯红酒的量,她向前探身,将喝空的水晶杯放到桌子上,再坐回来时,身体一歪,倒在了郑逸南的腿上,微阖上眼。
郑逸南瞬间呼吸一紧,心跳如骤雨般又急又密。
他也将水晶杯放下,托起方雁南的腿,放到沙发上,让她躺得更舒服一些。
他伸出修长的手指,将遮住方雁南面庞的一缕发丝拢至耳后,不自禁地顺着脖颈,抚了一下她的锁骨。
方雁南的身体微微颤了一下。
郑逸南迅速将手收回,目光若无其事地瞥向桌面上。
“愿意和我聊聊吗?”
“嗯?”方雁南拖了长长的发音,慵懒的声线更像是呻吟。
郑逸南的心像是被刚长出牙的小奶猫拱了一下,又咬了一口,酥麻得简直要了命。
方雁南睁开眼,水雾迷蒙地望着郑逸南,抬起一只胳膊,食指从他的喉结上划过,勾了一下他的下巴:“你长得真好看!”
郑逸南的魂都被她这一下给勾走了,喉结滚动了几下,找话题想分散注意力:“和我说说你的事吧。”
“哦?郑老板对我的故事有兴趣?”
方雁南的眸色晦暗不明,望着暖橘色的吊灯怔了几秒,又或者更久。
“郑老板,你知道什么样的蜘蛛不怕人吗?”
“嗯?”郑逸南一头雾水,完全跟不上方雁南的节奏。
“一种是毒蜘蛛,因为它们拥有令人望而生畏的能力一种是特别小而无能的蜘蛛,它们视野狭小,压根就不知道,这个世界究竟有多大,因无知而无畏。不管是哪一种蜘蛛,我都憎恨它们的丑陋。”
就在郑逸南以为方雁南是喝醉了,思绪信马由缰之时,方雁南又极悲凉地说道:“我过去生活的那个世界,就有数不清的蜘蛛。找个墙角结一张网,就像坐拥了整个世界。我被他们困在茧里,一点点蚕食。”
方雁南声线渐低,像是突然间觉得索然乏味似地,轻笑了一声,以一句话很突兀地结束了这个话题:“是我错了,其实哪里都有网,逃不掉的。”
郑逸南听得不明就里,但却仍共情到了方雁南由心底弥散出来的凄凉酸楚,把手放在她的额头上轻抚,以示安慰。
他换了一个可能会愉快一些的话题:“你梦里的咖啡馆,是什么样的?”
“和你的一样,有柔软的沙发,有藤蔓缠绕的秋千,有琉璃贝壳的吊灯。二楼还有画室,我在楼下煮咖啡,他在楼上画画。”
方雁南睁开眼来,双眸中一片水雾漫漫,凝望着郑逸南。
片刻,她伸出双手,搂住他的腰,把脸埋进他的怀里。
郑逸南的胸腔里有如千军万马在奔腾,血脉偾张难以自己。
二楼,可不止有画室。
“楼上也有画室,你想去看看吗?”郑逸南的声线带着些微的颤音。
方雁南侧了下身体,从裙子口袋里摸出手机,递给郑逸南:“郑老板,可不可以帮我个忙?”
背光而行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