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琼笑了笑,将一份邸报从袖中拿了出来:“不才有位朋友现在在礼部做官,特地给了我一份邸报,诸位请看,上面已经明文刊载明年开恩科,而且是开院试、乡试、会试、殿试恩科,特令礼部和各地提学使提前准备,在年前完成院试和乡试。”
因科举场上无老少,八十岁的童生和二十岁的举子很常见,所以,尽管王琼年纪已经不大,但在场的士子没有一人怀疑他是不是真正的备考士子。
“怎么,朝廷真当我等文人都是官迷不成?先杀了一批,如今没干活的官了,就再开恩科招一批?我天下儒林可不是帝王家奴!哼!姚某是断然不会再去的!”
而这时候,这姚姓士子说着就直接一挥手,对此事表示了不屑。
那岑氏士子则笑了起来,说道:“看来朝廷还真是求贤若渴啊!如此,岑某就不还乡了,本来是想着参加完姨父的寿辰就回乡,如今不如先留京备考,省得回去后再赶来又耽误时间,如今都已是冬月初了,时间很赶,朝廷这恩科下的是真急切。”
姚姓士子看向这岑姓士子:“岑兄,你是何意思,朝廷昏君残***臣当道,视文臣若贼寇,动辄杀之,你怎能还要去做那昏君臣子?!”
这岑姓士子则说道:“此话不能这么说,不能因为朝廷无道,我们就弃天下黎庶于不顾,何况我岑某志在治国平天下,岂能因朝廷无道而绝意仕途?所谓逆流而上方为国之勇士!而岑姓愿做一勇士!”
“你!你怎么如此无耻!”
姚姓士子直接叱骂了这岑姓士子一句,然后挥手道:“姚某今日就与你割袍断义!诸位可有要与姚某一起与他绝交者?”
这时候,没有一名士子响应。
姚姓士子因此颇为尴尬。
只有一名士子以和事佬的姿态把姚姓士子给拉回到了位置上:“姚兄,你何必如此,快快坐下!”
“谢兄,你呢,你也要应考吗?”
姚姓士子问着这名谢姓士子。
这名谢姓士子叹了一口气:“说来惭愧啊!姚兄,你也知道,我谢某如今已经五试而不第啦,又不比你家世代官宦,举人数量堪比一府,你不应试,你族中有他人应试,可我谢氏一族已经三代未有人中举,都指望着我蟾宫折桂光耀门楣呢,可我已经花甲之年,能有一次机会怎么能不考呢,惭愧,实在是惭愧!”
“你们,你们往日的傲骨去哪儿了?!”
姚姓士子颇为愤怒。
朱厚照见此只微微一笑,心里甚是得意,暗想果然文人还是想当官的。
而这时候,姚姓士子则冷哼一声:“姚某羞于汝等为伍!”
姚姓士子说着就自己离开座位,推开一浓妆艳抹的女子,站在堂中央,举起手中折扇喊了起来,且指了一下王琼:
“诸位,姚某听那位兄台所言,朝廷欲开恩科取士,姚某已看了他手中邸报,确为真事,然姚某认为,朝廷如今不礼敬文臣,滥杀清流,我等儒林子弟就该有傲骨,不参加朝廷的恩科,直到朝廷承诺不再擅杀文臣,甚至遵守孝庙祖制,文臣犯罪可免死罪或减免刑罚,如此,我才当与朝廷共治天下!”
开恩科?
在场的所有士子都被姚姓士子所说的事给吸引住了。
依旧难免有士子因此心动起来。
“这真是皇恩浩荡啊!”
“呜呜!陛下真是体谅我等屡试不中的士子啊!”
“吾皇万岁万岁万岁!”
大多数士子皆感激涕零起来。
对中第做官近乎痴迷的大部分士子岂能因为朝廷怎么样而放弃当官的心思?
要知道就算是元朝时期,视汉人为四等民,甚至不对汉人开放许多主要官职,也有不少士子求着做官。
何况是现在可以做到形同宰辅一级高官的大明王朝。
即便被杀的文官的血在刑场上还没彻底洗干净,这些士子依旧还是想早日中举,中进士,做官员,威风八面。
毕竟谁不想做人上人。
姚姓士子见此特别惊讶,也特别失落:“你们,你们难道忘了毛公,忘了被杀的朝中诸公了吗?!”
一开始没人理会姚姓士子。
但过了一会儿,却有一名士子站了出来:“敢问,姚兄可是少宗伯朱希周的外甥姚威姚公子?”
姚威不屑地哼了一声:“正是!”
“失敬!失敬!在下曲炎时久仰令舅大名,令舅乃时文大家,在下一直想拜见拜见他,只是一直没机会,如今姚兄说得对,朝廷无道,我们文人岂能无傲骨,我们罢考!”
这时候,这曲炎时说后就大吼一声。
一时,倒也十来名士子附和起来:“对,罢考!到时候朝廷所取的不过是平庸之士而已!正所谓,有为者宁可避世隐居也不做朝廷鹰犬,只有贪慕名利者才谄媚昏君奸臣!”
“罢考!”
这时候,又有士子附和了起来。
姚威见此大喜:“对我们要罢考!到时候让朝廷他们能不能取到良才!”
“陛下,看样子,还是有不少士子要罢考啊。”
王琼这时候来到朱厚照身边说了一句。
朱厚照则淡淡一笑:“至少还是有愿意考的,不是吗,朕看重他们的不过是读书识字的本事而已,至于能在八股文上有多大本事不重要,程朱理学再如何剖析,依旧还是那些观点,无甚意义,所以,到时候无非是录取的比率要高些而已,这样正好,让这些没参考的士子后悔死!”
“朱厚照说后就离开了这里。
转眼,已是新年二月,即正德十八年二月的一天。
这一天,是恩科会试开考的日子。
而这一天,朱厚照则看见来京参加会试的举子依旧是爆满。
各大会馆酒楼乃至青楼都住满了人。
朱厚照知道后笑了起来:“果然文人的示威是没用的,更别提指望他们造反了。”
不过,姚威等几位罢考士子此时却因此很气愤,他们来会试考院是准备看看人烟稀少的场景的却看见整条考院街都挤满了人,一时忙拦住要进考场的曲炎时等人:“你们,你们不是说好要一起罢考吗,你们怎么都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