出了涂黑村已经好几日了，小野还是恹恹的。

内饰简单的马车里，就她一个人，她时而坐，时而躺，时而站起来围着马车走几圈，驾车的是个老头，带着个草帽，一身朴实的打扮，老头话不多，只专心驾车，在前头的李景湛，实在是不满马车的速度，独自驾马往前跑。

“得得得，”马儿快速的跑过，扬起一地的黄泥沙土。

每走一段路程，李景湛都会停下来原地休息，并且准备好吃的等他们。小野很好奇，雎鸠姐姐呢？

虽然走的是同一段路，但他们依旧没有什么交流。

小野自已的理解就是，贵公子不屑跟底层的人又过多的接触。

就这样，出发时还是春暖花开的季节，到京东时已经寒风呼啸了。

“穿过这片树林，前面不远就是东城门了，京都进出人最多的一个通道。”老头欢喜道，出门好几个月了，早想念妻儿了，驾马越发使劲。

小野也很期待爹爹口中的京都——十里长街，软红香土。

一路上她想了很多，也越来越明白爹爹为什么要把他送去京都。

若她继续留在山沟里，最好的结局不过是嫁给跟她一样的村民，生子，就这样没有波澜的过完短暂的一生。若她去了誉满天下的京都，见识和眼界都会不一样，虽然最后也会死，但是死的深度不一样。

突然间，她没有那么抵触去京都了，甚至有点期待那边的新日子。她会认识像牧纱那样的好朋友，一起打闹，一起长大。她会努力赚钱，回家看爹爹，盘缠够的话甚至可以去边疆看哥哥！

正当小野想的出神时，马儿“嘶嘶嘶嘶”的惨叫起来，马车晃来晃去，她重心不稳往前跌落，忽的马车开始旋转起来，小野也转的晕头转向，待马车停住不动，她艰难的爬了出来，就看见远处马儿早倒地不动，老头胸口中了一箭，鲜血直流，他还挣扎着在衣兜里找些什么。小野从没见过这么血红的场面，她缓慢的爬了过去，害怕的手抖了起来，不知道该怎么办。

她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但她知道现在唯一要做的是给老头止血，她一把按住了老头的伤口，老头痛苦的哼叫着，但是鲜血还是一直往外流，一股无力感从小野心头燃起，她害怕的眼眶都红了。

老头手还在摸着，一袋子东西掉了出来，小野赶忙捡起来放在他的手上，老头反而握紧了小野的手，那是一袋银锭子。小野双眼湿润了，她明白了老头的意思，颤抖的说道：“没事的没事的。会回家的，我叫人！我叫人！”

她大声呼喊着，没有人回应。

树林里一点动静都没有，只有小野的叫喊声在空中回荡。

远处，一支箭早已瞄准了喊叫的人。小野浑然不知道危险在向她靠近。

“嗖”箭已离弦，蒙面人嘴角弯起一抹冷笑。

一阵狂风掀起了尘土，小野眼睛进了沙子，不禁揉了起来，风瞬间停了下来，她觉得很奇怪，转头往后看，突然出现的人实在把她吓了一跳，难道刚才的风是他掀起的？李景湛背对着她站立，一身锦衣飘逸，挺拔的身姿让小野多看了他几眼。若不是他太冷漠了，也许她会对他态度好一点，小野心想。

“我乃枢密院下李景湛，来者若再放肆，必会回礼！”

小野才知道她处在危险中，她赶紧躲在李景湛的后面，紧紧抓住他下衣角不放，此时的她已经不像刚才那么害怕了，可能是多了一个人陪着她吧。

竹林里还是那样的安静，李景湛把手放下。

“好了，人已经走了。”李景湛不耐烦的说道。

小野这才看见李景湛手握箭头，血已渗出。

她皱了皱眉头，这也是为了救她呀，她用力撕扯衣袖，撕下一小块布想帮李景湛包扎伤口。谁知那人不但不领情，还一脸正经道：“我不喜欢别人靠我太近，尤其是浑身脏兮兮的。”径直穿过她，查看老头的伤势。

他竟然一脸的嫌弃！小野心里气死了，怎么会有他这样的人啊！

“我是看你因为我受伤的份上才同情你的，还真的以为你是谁呀！”小野愤愤道。

“他已经死了。”就像在诉说一件无关紧要的小事。

小野似乎早已做好了思想准备，紧紧的抓着手里的钱袋。

“我一定会查清楚是谁要害我们，一定帮您把这银子送到您妻子手上。一定！”这话像是对老头说的，也是对自已说的。

把马儿和老头埋了，两人折腾到很晚，才准备进城。当小野要爬上马背时，李景湛上前拦住她，似乎是两人脸太靠近了，他往后退了一步，小野也往后退了一步。

“你不会想跟我同骑一个马吧，想都不要想。”

“那我怎么进城，走路？跑？三百多公里！”

李景湛完全无视小野，纵身一跨跨到了马背上。

“我骑马，你走路也好跑也罢，我不管，但是我会等你，我们保持一样的距离。”一副我已经退让了的姿态。

小野生气的直接往前跑，李景湛骑马追了上来，与她并排。跑了没多久，小野已经跑累了，改成走路，李景湛也放慢了速度，正眼看着前方，优哉游哉，轻松自在，小野真的想一脚把上面的人踢下去，可实在够不着，只得自已暗暗的憋气。

“你也是这样对其他女孩子的？”

“我把你当汉子。”

小野用尽全身的力气往马上踢了一脚，马儿发出嘶鸣，屁股重心不稳，左晃一下，右晃一下，不过以李景湛的身手，没有一会儿马儿就恢复了正常。

小野一脸得意的样子，对李景湛做了个鬼脸，然后飞似的跑起来，李景湛还在原地，看着前面倔强奔跑的身影，不禁发笑。

那个地方没有你想象的那么美好，波涛和暗涌随时可以把你淹没，让你提前体会冷漠也不是一件坏事。

“嘚嘚嘚”李景湛再次追了上来。

“到了那里，不要随便相信人，也包括我。”李景湛不紧不慢的说。

小野捂住耳朵，表示不愿意听他讲话。

虽百般不愿跟着李景湛，但孤身一人在开封，不跟他先回去，怕是几天都撑不过去。

唉，先委屈下自已了，谁叫你寄人篱下呢！不能跟日子过不去，等有好差事了一定离开，小野想。

就这样，两人一前一后的进了城。

京东城里李府，门口灯火通明，有两个下人在把守着，他们刚一出现在视线内，一人跑进去禀报。

这个府邸小野能想的到的词形容只有雄伟壮阔了。

“哇”小野情不自禁的发出声响，旁边的李景湛看了她一眼，她赶紧收起没有见过世面的样子，假装镇定的跨进大门。

最先看到的是雎鸠姑娘，后面跟着五六个人。在这人生地不熟的地方，看到认识的人就觉得好亲切，小野上前拉住雎鸠的手。“雎鸠姐姐!”一副受了委屈的模样。

雎鸠先跟李景湛行礼，然后转头把南野凌乱的头发打理了一下，“一路上辛苦了。”

“你先带她去梳洗休息。”李景湛吩咐道。

“诺，夫人还在前厅等您呢。”雎鸠作揖恭敬回复。

某人头也不抬的昂首向前走去。

小野这才细细看了这王府。虽是晚上，却像白天一样敞亮。

大门进去是宽敞的院子，两边是走廊，再往前走有大荷塘，上面横跨着三座桥，由这头向那头分开三条，各通往不同的方向。

雎鸠没有带小野过桥，而是沿着墙边这条廊走，小野停下来望了望李景湛离开的方向，他走的是中间那座桥，只有他一个人那边走。

“这三座桥分别叫一桥，二桥，三桥，做下人的是不可以走三桥的，这是李家的规矩，若违反随即发卖了。”雎鸠向小野解释，并指了指在他们前面走的一排下人，下人衣装合宜，有条不絮，显示着主人的尊贵。

”那些都是服侍公子的下人，公子走完桥，他们必须马上跟上，这也是规矩。”雎鸠补充说。

小野只喔了一声，呆呆的，她们把她往哪里带她就往哪里走。

这一刻，她深深的感觉到阶层不同所带来的心里落差，李景湛是站在顶端的人，而她是最下面的蝼蚁。

都是人，有些人一出生就注定了锦衣玉食，而有些人连温饱都没有。

不知道他是贵公子之前，李景湛对她的态度，她理解不了，现在完全可以了，那是含着金汤匙出生的人的一种姿态，用来区分像她这种粳米都当宝的人。

差距是有的，但她会加油向前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