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诶,这个这个,放到那边去。”
一位身形修长、温文尔雅,头戴玉冠,身着白袍的男子,手持一把折扇,口若悬河的命令家仆们把那些个家具擦得一尘不染,指点着他们放置古玩字画。
“菜肴备好没有?酒记得从酒窖里拿出来,要上好的那坛女儿红。”
一个家丁匆匆跑进屋里来。“杜公子,马车已经到街口了!”
“噢?”杜子央将折扇一合,大步跨过门坎。“我要亲自迎接老朋友。”
两辆马车停在了将军府门前,身穿黑色常服的乔西州从马车上下来,一眼便瞧见了等候在门口的杜子央,五年没见,大家都不是过去青涩的少儿郎了。
“你小子!”杜子央嬉皮笑脸的迎上前来,毫不客气的用胳膊肘撞了他一下。
“变得这么俊了!看来我这府都万人斩的名号要拱手让给你了。”
乔西州不禁皱了下眉头,看来他还是一副老样子。“万人斩?”
“姑娘们封的,可不是我自夸。”杜子央一手搭上他的肩膀。“走走走,赶紧进去看看。”
杜子央滔滔不绝的给他介绍着花园里新栽的树,还有池塘里养了些什么鱼,连花园里亭子都重新漆了一遍。
“等等。”乔西州打断了他。“我怎么记得,这好像是我家吧?“
“你们父子走了五年,府中疏于打理,我这不听说你回来了,就赶紧把我家中的家仆都一起派过来收拾了,给你置办了些新物什,可都是我亲自挑选的。”他摇了摇折扇。“呃,就是……到时候别忘了把银子还我就行。”
乔西州无奈的抚了下额头。“那我真谢谢你了。”
“精彩的还在后面呢,我特地把杨花楼的大厨给请来了,坐了一桌子佳肴来给你接风洗尘。”
在饭厅里落座后,杜子央从管家手里接过那一坛美酒,打开了盖子后瞬时酒香四溢,充斥了整个饭厅。
他陶醉的闻着空中的酒香。“这可是极品女儿红啊。”
乔西州叹了口气。“我知道,这是我爹珍藏的女儿红。”
“呃,啊哈哈。”杜子央笑着打哈哈,赶紧给他先满上了一杯。“是谁的不重要,只要是美酒就行。”
乔西州无奈的摇了摇头,他太清楚这个老朋友的个性了,也不跟他计较。他端起酒杯来一饮而尽,回味无穷的咂了咂嘴。“确实好久没喝过这么好的酒了。”
杜子央也迫不及待的给自己倒了一杯。“咱们先喝着,菜先别动,人还没来齐呢。”
乔西州有些懵了,他十七岁便去了边关,在溯阳的朋友少之又少,其实除了杜子央之外也没什么称得上是朋友的人。
“还有谁?”
杜子央先尝了尝酒,一脸故作高深的卖着关子。“这个嘛……是个很想见你的人。”
这下弄得他更无头绪了。“到底是谁?”
还没等杜子央回答,外面就传来一声清脆悦耳的声音。“西州哥哥!!”
杜子央朝他挑了挑眉毛。“她。”
一个身着杏黄锦衣,打扮贵气不凡的妙龄女子出现在门口,像蜜桃似的圆脸蛋,笑起来眉眼弯弯的,俏皮的朝他们眨了眨眼睛。
乔西州一时有些认不出来了,五年前离开溯阳时,她还只是个十三岁的小姑娘,如今已长成聘婷之姿。他连忙站起身,对她抱拳行礼。“见过公主殿下。”
她敛下了笑,难以置信的看着他。“怎么才走了五年,你就对我如此生分了,我说过不准你对我行礼的,还有!你刚才叫我什么?”
他有几分尴尬的放下手。“殿下。”
她嘴角一撇,扭头哼了一声。“我真的要生气了!”
杜子央打开折扇,自己躲在折扇背后偷笑。
乔西州犹豫了一会儿。“……呃,妍儿。”
“这还差不多。”永妍重新喜笑颜开,摆了摆手让身后的侍女澜衣送来一个锦盒。
“这是给你接风的礼物,打开看看吧。”
乔西州打开了盒子,里面是一件面料上好的朝衣,做工相当精致。
杜子央想伸出手去摸一摸,却被永妍打回了手。“这是送给西州哥哥的!”
杜子央吃痛的捂着手。“我又不是要抢!”
“你敢。”永妍白了他一眼,笑意盈盈的看着乔西州。“明天你就要第一次上朝了,这朝衣是宫中最好的绣娘做的,穿上身肯定很舒服。”
她顿了一下。“只是……妍儿不知你现在穿何尺寸,便让绣娘照子央哥哥的尺寸做了,不知道合不合身。”
“应当合身,这礼物太贵重了,多谢殿……”他看到她的眼神又连忙改了口。“多谢妍儿。”
杜子央拉开了一张椅子。“请落座吧,尊贵的妍儿殿下。”
永妍轻轻哼了一声,坐了下来。“算你识相,要不是我昨日碰到你,我都不知道你要给西州哥哥设接风宴!”
乔西州用询问的眼光看了他一眼。“怎么回事?”
杜子央无奈的耸了耸肩。“昨天我出宫的时候碰到妍儿,她打听你何时回到溯阳,我一时说漏嘴了,她听说今日要在将军府替你接风,就死活要来。”
“我当然要来了。”永妍委屈巴巴的撇了撇嘴。“你明明知道我有多想他的。”
杜子央扔给乔西州一个调侃的眼神,一边往永妍的碗里夹了些菜。
“是是是,我再清楚不过了,吃菜吃菜,不然这一桌好菜都凉透了。”
饭桌上,永妍似乎有满肚子说不完的话,把这些年来乔西州不在时所发生的趣事都跟他说了个遍,这些故事的主角大半都是杜子央,听得杜子央浑身发汗,就像有人专门记他的黑账似的。
“我跟你说啊,西州哥哥,本来父皇都要封子央哥哥做太史令了,结果他在朝堂上大放厥词,批判涝区灾民得不到安置的事,父皇一生气差点要把他发派到寸草不生的河州县去,还是杜大人和我皇兄一直求情,父皇才网开一面。”
永妍笑着调侃他。“父皇说因为他爱管闲事,所以让他到大理寺去做个小小的少卿,连上朝的资格都没有。”
杜子央不满的用筷子敲了敲碗。“什么话,我多满意现在的官职啊,乐得清闲。”
永妍朝他做了个鬼脸。“是啊,专门审理人家两口子打架鸡毛蒜皮的事,你也不学学人家西州哥哥。”
“嘿,西州是武将,我是文官,都是朝廷的左膀右臂。”
永妍还想回嘴,乔西州先一步拦住了她。“好了,妍儿。”
她轻轻哼了一声。“今天先放过你。”
杜子央随意的拱手作揖。“多谢公主殿下高抬贵手。”
乔西州和他碰了一杯,面上虽然看不出什么,他心里却还是有些惋惜。
这位老朋友九岁便在皇上面前作赋,被送入宫中作太子伴读,以他的才华,确实最适合做太史令。但他这口无遮拦又心高气傲的个性,果然给他惹来了麻烦。
酒过三巡之后,杜子央已经喝得眼神迷离,还一直嚷嚷的要再和乔西州不醉不休。
“今日时间不早了,就喝到这里吧。”
乔西州吩咐管家备好马车,将杜子央连劝带哄的塞进马车里。
好不容易安置好杜子央,他正要松口气时,一回头便看到笑意盈盈的永妍。
“西州哥哥,过两天你跟我到碧落江去游湖好不好?”
他有些为难,他向来不擅长应付永妍。“呃,妍儿,我刚回来述职,还有很多事情要处理。”
她委屈的撇了撇嘴。“那你要处理到什么时候嘛?”
“再过段时间吧。”
他朝管家使了个眼色,后者便心领神会的去准备马车了。
“你要再不回去,宫门可就要关了。”
永妍轻轻哼了一声,难掩失落的神情。“好吧……那我先回去了。”
又送走了永妍,这府中突然就安静下来,他站在院子里仰头望着天空中的一轮弯月,心绪有些繁杂。
时隔五年又回到溯阳,一切都觉得大不一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