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怎么这次只有20元？又买了练习册？练习册也不至于贵成这样？“

陈母抱怨的问道

“妈，我没有养家的义务，但我也不想弟弟妹妹像我一样辍学，这钱是给他们用来读书的。”

陈佳音淡定的说，准备推着自行车往外走

“佳音，你是吃在食堂，住在学校，这些都是免费的，还有什么其他地方是大消费的？家里也是尽可能的节省，除了基本的开销，能够剩下的，妈都为你攒着，体面的嫁妆还是要准备的。“

“妈，我走了，以后每个月我能拿回来的只有20元。“

陈佳音推着自行车出了门，陈母也没有注意到车身破损的部分。

“佳音！“夏羽升举着手臂向她招呼，陈佳音感到温暖，但心底沉甸甸的，脸上的笑容怎么都浮不上来。

夏羽升好奇炎热的天气她却穿了长衣长裤，他接过她的书包和自行车，跨上车子，等着佳音坐上后座，但她还是站在原地闷闷不乐。她帽子遮住额头的破痕迹，尽可能不让他发现。

夏羽升转过头来注意到小姑娘情绪已经发生变化。

“我们先不回学校，上来，我带你去一个地方。”

陈佳音点点头。然后将书包里的车铃铛递给他。

“没有工具，没办法安装，不然你把铃铛拿在手里，需要时，我告诉你，你就按一下。

没有其他办法，陈佳音只好如此。

夏羽升载着陈佳音飞快的骑行，一路奔向延安路，他们穿过人车交叉混乱嘈杂的马路，驶进狭小的胡同，车佳音不知配合了夏羽升多少次，按了多少遍铃铛。两人越是这样越觉得好笑。一路这样直到他把自行车停到了一处小区门口，然后回头告诉陈佳音：“跟好了。“

他抓住她的胳膊飞快地在弄堂里窜梭，巷子里熬药，洗漱，倒水，闲聊的人们看着两个年轻人飞快的消失在自己眼前。

“赶火车，还是赶轮船的了!“过路的人说‘

陈佳音一边跟紧夏羽升，一边按着裙摆，呼着粗气，她觉得莫名其妙，很不适应，想要慢慢走路，可夏羽升完全没有给她反应的时间，很快奔跑产出的多巴胺让她产生快感，她的脸如夜里的茉莉，片片绽放，发出芳香。

一路下来直到延安路外滩天桥，他们喘着粗气停了下来。

两人扶着天桥栏杆望着下面的黄浦江水，相视而笑。

“你看，这就是上海，为全国提供1/6税务的城市，你能够想象一个为全国提供大一部分教育与国防基金的城市会是面前的这个样子吗？交通拥挤，人居环境差，环境污染严重。”

陈佳音没有做好准备，夏羽升突然提了一个沉重的话题。

“你是在抱怨吗？“陈佳音问

“不，我在描述问题，因为我关心。“夏羽升稍稍皱了下眉头

“关心能解决什么呢？“

“我是一个学生还没有能力去参与解决这些问题，但是身为一名大学生就该有责任有义务去思考关心这些问题。“

夏羽升转身看着陈佳音，他意识到佳音非常关注现实结果，她是结果导向型的人。也许这是她天生的性格，也或许这是经历造就。他想了解她。

“你家里都有谁？”

“恩？啊！我家是一个大家庭，爷爷奶奶，爸爸，妈妈，弟弟妹妹和我。“

“7口人住在一起吗？可真是幸福的大家庭。”

“恩！”

“所以你是家里的老大，大姐姐。”

“对！”陈佳音对自己作为姐姐这个身份很满意，接着又说:“他们是双胞胎，今年读初二。“

“你会介绍我给他们认识吗？“夏羽升问

“以后有时间的。你呢?说说你。“

“我父亲曾是一名军人，我出生那年在一次行动中牺牲了，我的母亲是一名中学音乐教师。我的祖父母及外公外婆都已经过世了。“夏羽升轻松的回答

“所以，你是跟着妈妈一个人长大的？！“陈佳音小声说的

“没错，我是母亲一个人将带大。“

“恩！她将来会和你一起生活？”

“我希望如此，她很善良，话说回来，她是在上海长大的，为了支援建设才出去的，我想她会喜欢你的。”夏羽升盯着陈佳音。这却让陈佳音产生了无形的压力。

“你的家乡什么样子？除了上海我只在小时候跟着我母亲去过姥姥家江苏，再没去过其他地方。”

夏羽升眺望远方“我的家乡，君不见青海头，古人白骨无人收”

“那是杜普时代的好不啦！”

夏羽升坏笑，你说的没错，如今又是：“敕勒川，阴山下。天似穹庐，笼盖四野，天苍苍，野茫茫，风吹草低见牛羊！。

陈佳音用细嫩小手打到夏羽升的肩上：“你又胡说，这不是蒙古西北的刺勒歌，你欺我知识薄弱吗？”

“那里地域辽阔，山川壮美，具体什么样子，你要亲眼去看。”

陈佳音憧憬着夏羽升口中的美好，但现实中的她微微皱眉：“目前，我唯一愿望仅仅是考上同济大学，毕竟我还只是一个辍学在家的高中生。”

夏羽升不知道为什么佳音似乎在有意远离自己，她对于自己的任何暗示都没有正向的回答，也可能正如她所说的那样，她目前唯一的想法只是考上大学。

“你为什么要考同济？”他问

“因为同济大学有着上海最好的建筑系，建筑师是我未来的职业梦想。”

“那么你要做建筑和城市的设计师？”夏羽升问

“是的。”

“真伟大！”

“你太夸张了吧？！”

陈佳音只觉得夏羽升是在恭维自己。

“我没有讨好你的意思，而是真实认为建筑师是一个神圣的职业，他们是城市的工程师，他们要做的不仅仅是设计出样式考究，功能好用的建筑，更是需要帮助人们，比如这里的人们解决切实的生活问题。他们要考虑如何疏通这座城市，让它变得更加舒服，更有活力与动力且得到持之以恒的发展。这不是一般人能够做到的。“

“你说的真好“陈佳音自愧不如

“拿着，这是我送你的新书，希望它会带你走向一个新的世界。“

陈佳音接过，细看书面上是一个叼着烟斗，戴着圆框眼镜，打着领结的老者，书名为“未来之城“

“书算我借你的，看完后我会还给你”陈佳音说

“好！“

一阵海风吹到站在高处的他们。两人温情的享受着彼此的沉默。

那年夏天“未来之城”的作者勒库布希耶果真为陈佳音打开了另外一扇通往更加自信而有秩序的新世界。

“你想回学校了吗？“夏羽升估摸着时间问道。

“好，回去吧“

两人慢慢爬下天桥，而一座粉刷成白色，下端是灰色基座的居民楼建筑吸引了他们注意。因为他们的视线刚好落在高层居户的窗口上，里面的画面一览无余。

陈佳音害羞的低下头偷笑，夏羽升抓住她的胳膊带她小跑到胡同，她不知道自己的心跳加速是因为跑的过快还是其他什么。

而他将她的手握的更紧。

很快湿热的夏季和成熟的秋季在浪漫的缤纷与互助共勉的难忘甜蜜中过去了，12月的上海透着阴冷，人们添加了棉衣来御寒，黄浦江上的摆渡船也不得不在在浓雾与大风前妥协停摆。

跨江大桥的设计方案已在准备阶段，但好像还是晚了那么一些，多希望可以再早点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