承恩殿内。
被宗卫陈左如此明目张胆嘲讽自己的身高,趴在床上,撅着屁股的李治感受着下半身凉飕飕的冷风,并没有表现出过多的不忿。
他认真地问道:“老陈呐,你听说过武艺吗?”
“属下……孤陋寡闻。”
“你听说过约德尔人吗?”
“也……没有。”
“哦,既然这样……”
李治点了点头,突然话锋一转,大声威喝道:“那你还敢跟爷装逼!”
猛然遭到了呵斥的陈左有些不知所云,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事情,迅速单膝跪地,沉声道:“属下有罪!”
“哼!”
李治一声冷哼:“跳起来打你膝盖?”
陈左迅速低下了头,心中却是有些不解。
想着如晋王殿下这般身高,可不就是跳起来才能打到我的膝盖吗!
但……谁又能料到您帝国堂堂的九皇子竟然如此耍赖,让我把膝盖磕在地上?
正当思绪万千之时,来自于天灵盖的重击却让他一下子清醒了过来。
嘭!嘭!嘭!
只见眼前一黑,便是一连串的沉闷低声。
由于伤势所限,李治只能随手抓起身旁的棉枕头,一下又一下朝着陈左的头上猛击而去!
虽然并不如何疼痛,但是却依旧有些让人头昏脑涨。
“跳起来打你膝盖?”
“跳起来打你膝盖?!”
“看爷现在就打爆你的狗头!”
“昨天夜里这么多人对我动手,你去哪儿了?”
“站在铜柱旁那些宗卫里,笑得最欢的就是你,跟个青楼里招客的龟公似的!”
“你他妈的!袖手旁观也就算了,竟然还跟廖荣他们几个人赌上了!”
“赌什么不好,居然赌爷的惨叫声,是单数还是双数?”
听着耳边传来李治的愤怒骂声,陈左心中愈发郁闷。
唉!
任谁也没想到,自己侍奉的这位晋王殿下,在遭受来自长孙皇后的一顿毒打之时,还没忘记往自己这里瞟几眼。
罢了罢了……破财免灾吧!
哐当!
似乎是有什么沉甸甸的硬物从怀中跌落在地,发出一声极为清脆的响声。
“哎呀!”
陈左突然惊叫一声。
“怎么……”
闻言,李治停下了手,皱了皱眉头,望着他。
但那个黄色的枕头依旧停留在头顶上,没有收手的意思。
陈左急忙躬下身,将掉落在地上的东西捡了起来。
他极为谦卑地说道:“晋王殿下。”
“属下有些眼拙,您赏光瞅两眼,这究竟是个什么物件?”
咕嘟咕嘟咕嘟!
望着掌心间金灿灿的不明金属物,李治不由地猛咽了几口口水。
紧皱的眉头瞬间舒展开来。
手中的抱枕无声地落了地。
“这个……我得仔细瞅瞅。”
他缓缓接过那像是小船,又像是元宝的金属块,面色肃穆而庄重。
就像是位极其虔诚的道教信徒,匍匐在道祖神像面前。
李治张开嘴巴,用还没长齐的牙齿,狠狠地朝着金属块咬了下去!
“嘶!”
也许是用力过猛,他不由地捂着腮帮,倒吸了一口凉气。
金属块一角,有一处明显的斑驳牙印。
“晋王殿下,您慧眼如炬,定能识得此物!”
陈左极为笃定道。
半晌。
“老陈呐!这东西不就是上次我找来垫床脚的铜块吗?”
“没什么稀奇的……”
李治极为随意地将手中的金属物,塞进了被条里。
望向陈左的眼中,再也没有一丝愤懑,而是充满了父亲般的关爱与慈祥。
就像是看着……满地的韭菜。
“老陈!你怎么哭了?”
“又是谁欺负你了?
“孤替你撑腰!”
李治小手一挥,极为气派道。
就像一个坊间的混子头头。
“呜呜呜……”
不提还好,一提……陈左喉中的呜咽便再也忍不住了。
心想着自己昨天夜里在两仪殿内,跟自己的几位同僚,神情专注了足足一炷香的时间。
数了三百八十七次‘卧槽’,两百二十二次“救命”,一百五十六次‘再也不敢了’外加六十九次‘母后我错了’……
这才换来了一个足分的金锭。
您晋王殿下一咬牙,一句话的功夫……能买下长安城内一座宅院的金锭……就成了垫床脚的铁块?
这种事情……搁谁谁不哭呢!
陈左擦着眼泪,揉了揉通红的眼眶,发自肺腑地说道:“没有人敢欺负属下!”
“晋王殿下!属下是感动得哭了!”
“太感动了!”
“属下能跟随您这样英明神武的殿下,真是……万世修来的福气!”
“唉!”
兴许是看着自家宗卫如此戚戚然的模样,李治长叹一口气,小手郑重地拍了拍陈左的肩膀。
“别这样,大家都是自己人,有福同享,有难同当嘛!”
“你的就是我的,我的就是……”
“嗯?”
陈左心有所感,猛然抬起头,目光灼灼地望着李治。
“咳咳……咳咳……”
话还没出口,李治似乎意识到了什么,急忙收住了嘴,咳嗽了两声。
“时间不早了,孤要去麟德殿用膳了。”
“有什么事情,下次再说。”
陈左:“……”
于是,两行清泪又再一次从他的眼眶中溢出。
并未理会跪在一旁,两眼发愣的陈左,李治试着扭动了一下自己的屁股……
肉再多也不禁打啊!
也许是心中有了些许莫名的歉疚,李治依旧强忍着痛苦,提起裤子,以一种屁股朝上的方式,匍匐下了床榻。
“老陈啊!去换班用膳吧。”
“让廖荣来接班吧,早点休息。”
他挥了挥手,吩咐道。
陈左望着被褥里某个突起的点,目光里充满了热切与不舍。
“不!属下要在这里长跪不起,以此明志!”
“晋王殿下,你无需拦我!”
他万分笃定道。
“真的?”
“真的!”
“行,那……你随意。”
李治点了点头。
随即转过身,翻开了被褥。
默默地将那枚金锭塞进了拢袖之中。
“东西乱丢可不好,得归置归置。”
“老陈呐,你要跪着就跪着,孤就先去麟德殿用膳了。”
李治自顾自地说着,便一步朝着承恩殿门口走去。
“晋王殿下!”
突然,背后传来一身凄厉的叫声。
李治转过身,望着那满脸悲怆的脸色,望着那悲痛欲绝的双眼……
有些无谓地耸了耸肩。
“记得多喝热水。”
他撇了撇嘴,无奈道。
言罢,便扬长而去。
……
……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