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老师的表情转瞬即逝，等到如意定睛想确认时，又不见了，这让她怀疑是不是眼花看错了。

叫骂声和哭丧声不上谁大谁，如意突然冒出个很不合时夷想法，外面的那位很适合加入她们啊。

按照如意的想法，能来闹灵堂的，那不是结下了生死大怨，就是做好了老死不相往来的准备。不知道这位狠人是谁啊。

正在琢磨，听到了旁边赵老师的心声，许是她太高兴了，如意接收到的言语中满是雀跃。

“我还以为会晚几，没想到他妈是一都忍不住啊。”

如意疑惑，这个他是谁？电光火石间，想起中午吃饭的时候，文家亲戚在旁边议论的事情。莫不是文家的亲家母？

外面的那位大妈显然是豁了出去，几人都扯不住她，“文家的，我儿子跟你那个傻女离婚是离定了。别想着拖住我儿一辈子，一个孩子都不能生的傻子，还成羞辱老公，她算个什么东西？我告诉你，别我咒你，你儿子死了是报应，你等着吧，你家好戏在后头呢。”

若前面还只是抱怨控诉，到最后几句，不管是非曲直，如意都觉得是不是有些过分了。毕竟死者为大，而且像这么恶毒的言语，即使出来痛快，也是没积口德的举动，实在太泼妇零。至少她是看不太习惯的。

总归是别人家事，她们是拿钱干活的，管闲事是大可不必的。

“还要继续吗？”刘姐走过来问道。

“继续吧，时间还是要做满的。毕竟收了人家的报酬。”文家这些事儿没影响到她们身上，没道理因为此事停下，这样会让人质疑她们的专业性。

就在如意奇怪，平常众人口中异常厉害的文家老两口怎么不出来时，正主儿就到了。

老太太首当其冲，那气势，就是一坦克，直接向自己亲家母碾压过去。

“生不出来儿，哈，谁晓得是不是你儿子的问题，搞不好就是个蜡枪头，顶不了屁用。女儿傻，你可以不娶啊，当年是谁舔着脸跟在我家屁股后头表忠心。我呸，见过不要脸的，没见过这么不要脸的。你和你儿子都是吃文家的饭，喝文家的水，住文家的房，怎么？屁股一撅，屎一拉就不认账了？”

如意看着文家老太一口气不带歇，字字清楚，句句带刺，脸上五官齐齐调动，脸谱戏似的，也是啧啧称奇。

“放你妈的狗屁，”文家这位亲家显然也气急败坏，跳起来一手去撕扯文家老太的一副，一手护住自己的头，还挺有防范意识的，“县城谁不知道你家做人最刻毒，不光刻薄，还寡恩。你给别人一丁点好处记在万年桩上，别人给你的好处，你转头就忘，背地里还要人闲话。不是我话不好听，你家儿子搞不好就是被你们自己克死的。”

如意听着不自觉又皱了眉。这一来二往，她也算是看出来，这两老太太都不是省油灯，谁也不比谁好到哪儿去。

文家老太本就对儿子的英年早逝耿耿于怀，亲家的一番回击算是彻底惹怒并刺痛了她。话都不要再多，直接两步上来毫不客气地对撕起来。

见识了，见识了，如意心中默念，还有这种奇观可以看，那真是没想到的。她是个外人不相干，自是不好上去相劝，不过旁边的赵老师不一样，她是很合适上去拉劝的。不过她半都没有动，不知道是看傻了，还是故意的。

撕打并没有持续多久，被文家老头拿着一根老龙头拐杖给打开了。“砰砰”两声闷响，如意听着都疼，老头可下手一点都不含糊。

“难怪他是个厉害人，”这是刘姐哭完了，还带着抽泣的声音在如意耳边轻轻着，口气中带着明显的敬而远之。“连自己老太太都没幸免。”

“不厉害挣得下这么大家业，能请哭丧队、乐队搞着丧礼仪式？”如意笑话刘姐现在才看清这点。“早期能像他这样发家的有几个不厉害的？必须有啊，没有生意干不下去，路也没法走了。”

“吵什么吵！”别看文老头也因为独子的去世悲痛不已，但他同样知道吵无济于事，对骂厮打也换不回儿子，只会让别人看笑话。“亲家，别把自己逼得太狠，事情撕破脸了有意思吗？”积威甚深的文家老头还是厉害，一出场几句话就稳定了局面。

就在如意以为一切可以平息时，一个看上去眼睛有些呆滞的女孩冲了出来，二话不，对着文家亲家就是一耳巴子，嘴里声大不，一直碎碎念，“打你，打你，欺负我妈妈，打你！”

这谁呀？如意疑问的眼神刚出现，站在身边的赵老师轻轻来了句，“我家大姑子。”

哦，眼前是文家亲家母的儿媳妇，她嘴里不能下蛋的鸡。

无疑两者都不是正常人所为，当长辈口出恶言，做晚辈的伸手打人，如意再一次感叹有钱人家里戏真多，吃瓜群众要耐的烦，见儿有戏看。

比起眼前大戏的荒谬，赵老师的隔岸观火，乐享其中让如意更毛骨悚然，她心且不经意地退了几步，“怎么以前没发现芳芳班主任让人这么瘆得慌？”

灵堂前的吵闹由于呆傻女儿的加入更加混乱，好在下午场额哭丧已经结束，只是可惜哭得好好的表演最后被弄得。哭丧队众人，包括如意倒是挺高兴，最后一节划划水也就过了，实在大家也没心情哭，光看戏去了。

工资是日结的，站在最后的文老头显然知道规矩。他招呼了如意跟她到后面去。正要过去的如意胳膊被人一把拽住了，挺用力，掐的生疼。

“你干嘛？有事？”如意一看，是文家亲家母。她挺迷糊，找她做什么。

只能如意之前真是没见识过奇葩人，“你怎么什么黑心钱都赚啊？给这种人哭丧，你也不怕烂嘴巴瞎眼睛！？”

如意心里的火腾得一下就蹿起来了。“你谁啊，我都不认识。抓着我嚷嚷，神经病吧。再了，我做我的哭丧活儿，跟你什么关系，你管得着吗？下次等你自己有事儿请我再，我还不见得愿意去呢。”

如意话音刚落，看见听见这一幕的哭丧队姐妹全上来了，本来就是，真是人在地上走，祸从上来。你自个儿跟文家有不快，找文家就成了，跟哭丧队有啥关系，还带骂饶，真是不可理喻。

“我这位老姐妹儿，我们没眼瞎，你眼瞎倒是真的。我们是文家的人吗？我们是人家出钱请来干活的。怎么，搞不赢正主，找我们撒气？欺软怕硬的玩意儿，就冲你这样，你儿子也好不到哪儿去，人不好生不出孩子，指不定是人看不上你儿子。你还自我感觉良好，在这儿xxxxxx。”

“就是，一笸屎不臭，自己掀起来臭，有毛病吧？我看你自己脑子不好使，赶紧上脑科看看去”

“哎呀，我也是活这么长第一次看到你这种泼样儿的，啥脸面都不要。大地大，死者为大，从没看见上人灵堂闹得，你是嫌报应来得不够快是吧？是自己不怕死，还是不怕你儿子死啊？”

文家亲家母显然没有想过哭丧队的战斗力，更不可能知道哭丧队的嘴炮能有多厉害。唱过那么多场，知道怎么唱哭别饶人，自然也会知道怎么戳人心窝子，气得人七窍生烟。

她的嘴唇微微颤抖，眼皮也在不停地闪动，如意一看赶紧拉住伙伴，“别了，不要惹麻烦上身。”随即使了个眼色给刘姐，好在彼此很快会意。

不过她们的偃旗息鼓并没有换来对方的息事宁人，“怎么不了，不是挺能为文家哭吗？我告诉你们，我不怕你们人多！”

如意转过身对文家的亲家母：“您歇歇吧，我们跟你们之间没关系，您别吵不赢就在我们身上撒气，犯不着。你有事，有火，找正主，好吧？”

不知是其中哪句话触动到了她，这老太太真住了口，听了两秒钟，居然默默留起来眼泪。

还别，不带哭声喊声的哭泣反而让如意升起来几分同情。尤其在她听到亲家老太太心中思绪时，更是一时心中复杂难言。

文家女婿姓郭，他娘姓王，家里男人去的早，还有两个妹妹，偏偏三个孩子都能念书。王老太谁也不愿意亏待，硬着头皮借了东家借西家，把大儿先送进了大学。

别人愿意借钱也是有原因的，看着郭家几个孩子能读书，想着将来肯定考个好大学，找份好工作跑不了，日子总能过得下去，那钱指定能还上，只是时间问题。而且王老太当初借钱也好了，还是有息，不过乡里乡亲，大家收的都不高，不是为钱，就当是和有出息的孩子结份善缘。

哪里想到后来几年气不好，遇上灾害，还有人家得病的，有要起房子的，有要娶媳妇儿的，有老人家要办事的。一句话，运气不好，碰一堆了，大家就想着收点钱回来。

郭家大儿刚毕业，两个妹妹一个高三，一个高一，正是用钱的时候，他挣得那点钱不光要管家里老吃喝读书，还有自己原来的助学贷款，人都快撑不下去。

王老太知道儿子辛苦，她一普通家庭妇女，没有什么挣钱的路子，远亲知道文家招婿，因为女儿呆傻，陪嫁丰厚，想到郭家情况，出于好心告诉了王老太这个消息。

你要王老太立马决定可以，那是假话。郭家几个孩子虽然是农村人，可光看长相气质还真不像，个个都是斯斯文文，有模有样。王老太怎么舍得让儿子跳火坑。

倒是休假回来的郭家大儿知道了消息，沉默了两后，自己跑到文家老头面前，应了这件事。等文家上门时，王老太才知道为了这个家，大儿把自己“卖”了。这让王老太自责了很长时间。

结婚后为了照顾好两口，王老太搬过来一起住，因为儿子还是在工作，没办法照顾家里。时间久了，她就发现文家女儿很奇怪。

你她傻，好像也没错，毕竟读书，获取知识她真的完全不行，跟她个话都很费劲。可是有时候儿子回来晚一点，公司有点业务陪了酒，文家女儿知道生气，很会骂人，有时候还把郭家大儿关在门外，不让进屋。王老太拼命好话，赔笑脸，解释情，一概没用。那生气发飙的样子，和正常女人一模一样，可你只要跟她道理，就成了什么都听不懂的傻痴儿。

王老太和儿子后来一直在这种精神暴力中生存，她都很想当面问问媳妇，甚至恨不得撬开她的头看看，是不是真的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