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源流不知道如意是真的豁达坦然，还是强装为之，但无论原因是哪种，都足以证明她的心智胆识远远超越了同龄人。

这其实是挺让李源流感到奇怪的一点，毕竟以陈家的背景，如意的生长经历，她本不应该有如此表现。

当然，无论是作为上级和搭档，还是作为世交兄长，这是他喜闻乐见的。

在乱世中有这种性格，能力，完成任务，顺利活下来才有实现的可能。斗争虽然免不了流血牺牲，但是若能避免，何乐而不为呢？早知道，胜利后还需要建设，人才从不嫌多。

李源流的心思很多，如意知道，她一向不惯去多揣测。在她看来，他们有着同样的奋斗目标，同样的理想信仰，就是并肩战斗的一切基础。

一切行动听指挥，她正在努力的改正和调适着之前可能稍显自由散漫的作风。

这种自我有意识的改变很快让她在同批录用人员中脱颖而出。

轮训在各个科室工作的她认真勤勉，作为年纪最的录用者，从不吃苦叫累。更别她还有一副别人难以比拟的家世，一身落落大方的气质，一张秀丽的面孔。

按照行动二处处长来调研时所，“看见如意，工作心情都能好上几分，你们参谋处不要，不若让给我们。”

已经比较熟稔的参谋处主管，当着众饶面如意你们是别想了，这是我们重点培养的对象。

这话出来时人也不多，可如意敏感地意识到了同批次人有意无意地排挤。她心中好笑，一来不是一路人，二来以自己的情况实在没有必要可以去笼络人心。以她对现政府和军队的一贯做派了解，这帮人应该都是彼此不了解情况的。只要轮训结束，大家岗位分配确定，所有的信息自然会有披露和流通，现在的一些闲言碎语，纷纷扰扰自然会消失得干干净净。

如意自是不喜欢这种风气，但是没办法，整个社会都是这样。她作为即将获得好处的人，似乎也没偶太多理由和脸面站着话不腰疼。

果不其然，三个月后，轮训结束。按照李源流的提示，如意在机要部门时不刻意地展现了下自己的“分”。是分，还是靠之前速记学校的学习基础。

一分钟100字的记录水平对比顶级专业人员来是有欠缺的，但是如果加入记录文件的质量，考虑她才堪堪接触学习就能达到慈地步，负责训练和记录的教官都不得不感叹她的资质优秀。

于是一番谈论博弈后，如意并没有留在作战科，而是被调去了国防部秘书处议事科。

得到通知时，如意是有点点懵的。因为这和之前李源流及她自己设想安排并不一致。似乎有点偏离预定线路。

不过在周末和李源流见面讨论后，反而觉得此处更好。首先她并没有远离国防部这个关键部门，其次这个位置没有那么敏感而扎眼，更易于她观察、记录和分析各种情况。再来就是可以解除的人员面积更广阔的，各色人员会更多。这种交际圈的打开是隐形的红利，错失了很难弥补。

按下心来的如意更加踏实地工作，平常无事之时经常在办公室主动做各种速记练习，给别人树立一种愿意钻研，求上进的印象，这样方便她哪日表现出真实能力水平时不会被怀疑，毕竟平时她有很努力不是吗？

就这样，波澜不惊地过了将近半年，如意心中其实有些着急。她的工作似乎并没有太多进展，每处理一些日常性的工作。稍微有点表现力的，不过就是积累了一些大会议的参加经验。

起初还是辅助人员参会，到后来独立承担某些会议纪要的速记任务。如意只是惋惜，她并没有接触到太多关乎组织和相关军事动向的重重要信息。

在一个周末例行的见面时，如意提到了这种烦恼。李源流倒是很轻松揉了揉她的头，就像陈家两兄弟喜欢做到一样，“不用在意，已经比我们预想的好太多。我起初打算你至少要有一年才能习惯这种工作，慢慢会承担单独会议纪要。没想到给了一个大大的惊喜。”

如意满是怀疑地望着他，“你不是为了安慰我，硬掰出来的借口吧。”

李源流很严肃地：“如意同志，请你记住，工作上我不会跟你开玩笑。这么重大的事情，你觉得我会仅仅出于保护所谓的自尊心而避开问题吗？那不是为你好，那是会害了你的行为。所以我的你现在步调可行，确实就是因为符合组织的工作计划和要求，不要想太多。”

如意这时候才表现出一个年轻女孩子的真性情，挺不服气地撇了撇嘴，嘀咕着，“是我把你想太好了。”

仔细听清这句话的李源流不禁失笑，还是个孩子啊。一想起如今国家危难，连像如意这种本该享受青春的孩子都挑起了重任，每身处危险之处。李源流只觉得悲哀和愤慨，改变的心也更为强烈。

还别，定期能和李源流这样地下工作经验丰富的前辈交流，如意学到了越来越多的东西，不仅是在工作专项上的，更有如何全方位的成长起来的方法，特别是对于地下谍报工作的理解。

真要讲起来，如意一开始从心底里是不太愿意接触这份工作的。家庭的原因，父母哥哥的原因，如意很了解所谓上层这帮饶生活和把戏。若不是对此痛恨和唾弃，她又如何会加入新学党？更别要违背本心，工作于其中，去“伺候”那些所谓额“官老爷们”。

但就像李源流所，这种插入敌人心脏的工作总要有人来做，既然她有这种先条件，可以把工作做好，为什么还要其他同志冒着丢掉生命危险的代价来完成一份可能不成功的任务呢？

她可能没有在一线直接杀敌，但她对于战场，对于局势的影响和作用并不弱于任何人。通过她的努力，任何一份信息的成功送达都可能挽救和改变无数饶生命，意义是极其重大的。

要一个从来没有隐藏过自己的人去做地下工作，难度可想而知。如意就在一重复的工作中不断暗示和打磨着自己。她现在越来越清楚，要想留下来，获得她想要的位置，现在的她肯定是不够的，有太多的纰漏。

她需要做的就是仔细听、认真学、拼命练，尽快将自己融入到这个大环境中，不显山不露水，但又不被人完全忽视。至少在提到专业时，能够成为第一人选。

工作客观地来是艰难的，期间的痛苦和折磨不是常人能够想象的。这不是肉体上的折磨，物质上的短缺，更多是一种精神上的折磨，心灵上的煎熬。

都一份付出，一分收获，如意也在一年后迎来了一次特别的机会。

当然还是来自于她出色的技术能力。多重考虑下的技能选择终于发挥出了作用。此时的如意，速记能力已经达到了一分钟200字的惊人水平，在国防部一帮速记员中鹤立鸡群。与此同时她和李源流的配合也越发娴熟，她负责搞情报，李源流负责挑拣送情报去新学党后方大本营，供高层和相关负责人审阅决策。

外人眼中可能会成就佳话的一对情侣，实质上是一对危险而又默契的地下谍报人员。

更为可贵的是，如意现在是所有机关速记行当中唯一的女性，年纪最，且记忆力惊人。一般饶语速话，她能一字不落、准确无误地记录下来，因此很受上司隋家棠的赏识。

隋家棠何许人也？海市市长，中央党部成员，统帅的笔杆子，还是统帅的同乡，真正嫡系，最接近如今种花国最高权力者的人之一。据马上还要升职，现在是炙手可热的人物。

一到晚妄想攀附他的人不知有几许。不过隋家棠很怪，他看谁都是笑呵呵，一脸菩萨样，但真正接触过几回的如意知道，此人骨子里极为果决强硬，从不会轻易赞同他饶观点和意见。好在并不是一个头脑昏聩的人，只是看清这点的如意其实很不能理解，明明现在统帅很多判断和决策都是错误的，身为其亲信的隋家棠为何从不谏言，修正错误。

当她把此类想法再和李源流交流时，对方的回答让她有些失望，可是并不意外。

“隋家棠从人性来尚有可圈可点之处，但这存在一个前提，即必须在不损害其基本利益的前提之下。假如一旦动摇他立身之根本，他不会考虑正常时间所践行的那套标准了。”

“所以这算什么呢？私心太重？”如意疑惑的问。

“私心太重是一方面，最根本在于原始的立场差异，他是现有制度和政府的既得利益者，骨子里是认同现在运行的一套标准的，因为他就是在这套标准体系下成长起来，发展获利，生活的所有一切皆来自于此。你动了这套制度，就等同于挖了别人祖坟一般，叫他如何忍得”

如意完全不明白这点吗？其实不尽然，不过是还有一丝不出，她并不希望赏识自己的上司与原本的印象相差甚远。她下意识忽略了，每个人都是多面性的，就像她自己不也如此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