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离的冬季虽寒风凛凛,可刺骨中却携带一抹暖阳,充足的光线照在脸上也是分外的温熙。
沐雪嫣披着橙红色氅衣,像孔雀翎羽毰毸霞帔,襳襹鲜艳,娥鬓一株缨苏坠斜插在头上,后戴一朵樱花,花瓣上镶嵌一颗颗晶莹的珠子,在斜阳下闪耀着金光。
她的眸子也灿灿的,比头饰还靓。
沐雪嫣无趣的坐在后花园的石亭内,观赏着仍旧波光粼粼的湖面,气温不算太低,湖面尚未结冰,澄澈的湖面还能看到湖里枯萎的水蓼。
曼提着暖桶不停的往里添碳火,虽凉风凛冽,她的掌心却暖暖的。
莲儿再没在凤仪殿出现过,听也没有留在德宁殿,江时衍将她调遣到了别处。
江时衍选择相信她,便是否定了莲儿的话,后宫中,最忌讳勾心斗角尔虞我诈,没有处罚她已是最大的宽恕。
燕妃自然是不服气,身子有所好转便闹腾了好几,硬是被江时衍强大的气场给驯服,她这匹傲娇的野马终是消停不少,可也时不时的来找沐雪嫣的麻烦。
沐雪嫣是能忍则忍,但也绝不懦弱,她只想过着平平淡淡的安康日子,等待着属于她的幸福。
曼看她双目飘渺,似是想什么正在出神,她笑道:“娘娘,您是不是在想皇上了。”
简直一语成谶,她却是在想皇上,却并非是北离的江时衍。
沐雪嫣嘴角一抽,回过神来,“行啊妮子,这么会观察别人。”
曼努嘴,“不是的娘娘,是您将思念都写再脸上了,奴婢就是在愚笨也还是看得出来的。”
她似是在打抱不平,有些埋怨道:“娘娘您算算,皇上都有多少没来德宁殿了,自从上次您染了风寒,到如今皇上一次都没来过凤仪殿,李公公倒是来过一次,还是宣的莲儿。”
沐雪嫣爱逗她,她笑意浓湛,宛若寒梅初雪,即便冬日森冷,扔散发清香,“皇上不来我都没急,你急什么?是不是有段时间没见云湦……你想他了?”
曼脸色红晕,羞涩的又蹲下身子去添碳火,“娘娘……您又取消奴婢了。”
沐雪嫣坐姿懒散,搁在石桌上的指尖不停的敲着桌面,她疑惑,“不止云湦,也几日没见廖将军在宫里巡逻了。”
曼解释道:“奴婢之前听云湦提过一嘴,好像他们在宫外的军营训练。”
沐雪嫣挑眉,“为何还要训练?那宫里就不用当值了?”
曼摇头,起身道:“其他的,奴婢也不清楚。”
沐雪嫣心里泛起重重疑虑,好好的怎么会去军营训练,难道要……要打仗了?
脑海里突然涌现这样的想法令他自己都吓一跳,她随即摇摇头,喝了口菊花酒,身子更加暖了。
离京城几十里外的军营内,五万大军集结再此,廖霆作为禁军总指挥除了负责训练一事,也参与朝中的一些谋事。
自从江时衍让他调遣士兵他便有种不好的预感,果然,东楚那边传来消息,声称桑柔之毒并非东楚所为,此事与东楚无关。
他明了,不管东楚承不承认,江时衍已让他提前调遣军队,意已在此,不过是需要一个触发点,和一个正当的理由。
显些伤害了北离的皇妃,这笔账,北离怎能放过?
可若真如东楚所言,桑柔之毒不是东楚所为,那事情的真相到底是什么?
廖霆坐在军帐内,暖桶内燃着的碳火温暖了整间营帐,桌案上刚摆放着刚饮了一口的烈酒,坐在廖霆旁边的是姚副将军。
云湦与一些士兵分别站于军帐的两侧。
郊野甚是荒凉,即便是有军营的烟火气也显的分外萧瑟和冷清。
江时衍下了早朝便乘坐鸾舆从皇宫来到军帐,只见士兵们整齐的步伐和铿锵有力的刺杀声回荡在郊野的上空,他嘴角轻勾,迈入营帐。
营帐内的众人参拜,“微臣参见皇上。”
江时衍直接坐于廖霆旁边的主座上,他声音沉稳,“免礼。”
廖霆大概已经猜到近日江时衍下了早朝便来军营的目的了,又或者是从他让他调遣士兵时他便已经猜到。
此次前来,怕是正式下发敕令。
江时衍并未着急开口,先是寒暄几句,“廖将军,方才朕已看见士兵们血气方刚,士气很足,北离能有你和姚副将这样的统领,倒是让朕省心。”
姚副将一笑,两腮的青色胡渣更是明显,“陛下见笑,微臣不过是给廖将军打打下手。”
廖霆眸光清曜,他淡淡的笑道:“能为皇上效力,为北离效力,乃是微臣的荣幸。”
江时衍身板坐的挺直,像长在悬崖旁的一颗白杨,身影有些凉薄和孤单,也有在风雨侵蚀中的顽强。
他轻抿一口温酒,面色平静道:“廖将军对东楚不承认桑柔之毒的事怎么看。”
廖霆神韵淡漠,不管他的回答怎样,都改变不鳞王的想法,索性,他直言道:“依微臣看,或许此事真不是东楚所为。”
江时衍眸光一沉,像霰散的雪雹,落在廖霆的眼睛里令他浑身一颤,他扔继续道:“皇上,若是东楚故意在茶里下毒,惹起两国争端,对东楚绝无好处,北离实力浑厚,东楚这样做,岂不是热火焚身。”
对于此番分析,姚副将也是赞同的,只是他看帝王脸色如此难堪,便闭上嘴,连大气也不敢喘。
整个朝野,恐怕只有廖将军敢如此与帝王讲话。
江时衍阴沉的脸色像浓云般骤然消散,他喝了口茶,邃然笑了,“廖将军所言也并无道理,只是……桑柔之毒在东楚的茶叶里被查出,朕要的不过是东楚能给个合理的法,可是他们呢,潦草一句查毒不是东楚所为就没了?”
他冷哼,“最近东楚的气焰嚣张,若想打压,这便是最好的机会。”
廖霆神色微动,心一沉,神经紧绷,只得默默点头,好像若他再分辨事实,考虑多方面,江时衍下一刻便能割了他的职。
江时衍神韵阴冷,正如他的心森寒一般,“训练一事,还要辛苦廖将军了。”
廖霆不敢回拒,他恭敬道:“分内之事,岂敢劳烦皇上忧虑,有我和姚副将,皇上大可放心。”
江时衍敛眸,“那好,不必再与东楚更多废话,垭箖江便是北离要的一个法,训练的事,日夜不得耽误,十日后,便将兵力全部驻守到垭箖江一岸,气势恢宏,打东楚一个措手不及。”
时间仿佛凝固,让廖霆想起一年前的诸国交战,他作为北离的统帅在疆场上手染众多性命,可他从未退缩,从未后悔,将士之职,本该如此。
直到他看到那抹红衣身影,她骑在马背上,手拿长剑,眸子里的凶凛和不畏比他这个男子还勇猛,日光下,她瓷白的脸被鲜血染红,她的眸光猩红一片,疆场厮杀,她的身体扔轻盈如燕,千万盔甲中,唯独她的的身影吸引了他,那一刻,他的心脏剧烈的跳动,好像不再是自己的了,每跳一下,他眼里的光便黯淡一分……
江时衍见他不讲话,字眼加重道:“廖将军……”
廖霆回神,发觉鼻尖竟渗出一丝冷汗,他道:“微臣失神,还望皇上恕罪。”
江时衍摊手,起身,“该的也了,朕还有些事需要处理,便回宫了。”
廖霆与姚副将起身,“微臣恭送皇上。”
李公公撩开营帐的帘幕,江时衍一抬眸,便瞧见晶莹剔透的雪花从落下,随之携带的还有一丝丝的冷。
李公公喜笑颜开道:“皇上,听钦监这几会下雪,没想到这么快就来了。”
一片片雪花像花瓣般从空中散落,空气瞬间变得清新,落在江时衍衋红的眸子里显的他的眼更加冰冷。
他沉声道:“这场雪,怕是不会下大。”
李公公点头,坐在车夫旁边,看着落下地上便瞬间融化的雪,隔着帐幔道:“今儿气不算太冷,这雪若下的,估计隔不住夜便化了。”
鸾舆内的帝王未吱声,李公公也识趣的闭了嘴。
相比江时衍的沉默,在后花园的沐雪嫣则显的格外欢腾。
她与曼特意站在石亭外的青石子路上,将手掌伸出对着空,片片薄薄的雪花落在她的掌心,不一会儿便化了,她的手渐渐被雪水融湿,可面对自从入冬以来的第一场雪,她的心情分外舒畅。
曼也甚是欣喜,“娘娘,虽然这场雪不大,可你看这些雪花落在皇宫的这些斗拱飞檐,楼阁阙宇上,多好看呀!”
沐雪嫣点头,看着牢笼般的西宫被皑皑白雪笼罩,瞬间便失了神。
曼以为她咧着嘴,是开心的在笑,既然笑了,想必心情也是好的。
一场初雪,彻底扰乱了整个西宫里住着的女饶心。
那些老嬷嬷都在讨论着今年的雪下的要比去年晚了,宫女太监们也在欣赏着这场将皇宫的宫墙屋檐浸湿的初雪。
踩在脚下,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只有一丝水渍。
后花园的静谧和安逸瞬间被走来的宁婉与蓉妃打乱。
本来以为气凛冽,后宫的妃子们都在自个殿里抱着暖桶取暖,沐雪嫣也是想讨个清净,谁道这吵闹的人来了,后花园便待不下去。
又不能假装没看到,沐雪嫣只得施礼道:“参见贵妃娘娘,娘娘也是来散心的?”
宁婉抚摸自己的腹,笑的分外开心,眼睛瞬间眯成一条缝,她坐在沐雪嫣曾坐的石凳上笑道:“是啊,本宫在殿里也憋了很久了,好不容易等来了初雪,这后花园的景色又是最美,本宫就想着来瞧瞧,怎么,见本宫来了鸾妃妹妹就想走?”
沐雪嫣不想与她客套话,她笑道:“本宫出来太久了,也该回去了。”
谁道宁婉却起身将她拽在对面的石凳上,“妹妹急什么,再坐会与本宫喝喝茶。”
沐雪嫣本想回拒,却瞧见珊珊走来的卞,她眉眼弯弯,“苯憬恪!
宁婉似乎心情也是格外的好,“卞妹妹,看你脸色红润,想必身子也好了,快来坐坐。”
元弊颂仍旧那般寡淡,她坐在沐雪嫣旁边,笑的比初雪还清凉,“本宫也是来瞧这初雪的,未料到竟看到了嫣儿与贵妃娘娘。”
宁婉旁边的蓉妃,显然被冷落了,她尴尬一笑,垂着头,不知何时起竟不愿搭话。
沐雪嫣托腮,虽不愿意再待下去,可是苯憬憷戳耍总算是有人话。
她举着快被喝空的一壶酒,璨笑道:“苯憬阋不要喝点?”
卞笑意温婉,连忙摆手,“喝酒就不必了,本宫就是坐坐便走。”
宁婉坐姿庄姝娴淑,骨子里却充满着傲气,“妹妹进宫晚,看到这皇宫里的初雪自然是稀奇。”
沐雪嫣:“……”
有何稀奇,重点是她进宫晚吧。
她一笑,不打算接话。
宁婉又吩咐晗儿道:“你在去多取些暖桶,碳火添的充足些,许久不见妹妹们,本宫想与她们话。”
沐雪嫣撇嘴,独自饮酒。
元钡哪抗饪聪蚵湓诤面上瞬间融化的雪花,神游物外,心不在焉,不知在想着什么。
晗儿遵命,刚踏出一步,便显些撞到袅袅婷婷,婀娜多啄燕妃,她忙跪地,“参见燕妃娘娘。”
其他宫女们也施礼。
宁婉面色邃然一冷,“哎呦喂,燕妃妹妹还真是不消停,不是中毒了,怎么还有闲情雅致出来赏雪?”
燕妃已恢复往日的朝气蓬勃,身子骨扔娇柔,仿佛意有所指道:“妹妹也不想中毒不是,可有些人偏偏心肠歹毒,仗着皇上的宠爱就肆无忌惮。”
她狠狠挖了沐雪嫣一眼,愤愤的坐在蓉妃旁边。
的石桌,瞬间便坐满了一圈人。
沐雪嫣一口酒差点没呛到,卞拍了拍她的脊背,“你心点。”
沐雪嫣摆手,蹭了蹭鼻尖,杨眉道:“某些人还好意思,自导自演让自己受罪,这点心机,你以为皇上看不出来?”
这刚碰上面,仿佛便擦出火花。
燕姬嘴扔不饶道:“你凭什么一口咬定事情就是本宫自己做的,本宫为何要让自己受罪?”
沐雪嫣冷笑,“可你又凭什么一口咬定事情是我做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