沐雪嫣醒来时一抹晨曦的光照耀在她的脸上,眼睛的肿痛消了不少,可还是有些干涩,被阳光晃的睁不开眼睛。
细心的小曼准备了温水搁在椅子上,并让打扫凤仪殿的宫女动作轻些,免得吵到沐雪嫣。
早膳正冒着热腾腾的热气,香味扑鼻,垂涎欲滴,这样的静谧与垭箖江的血雨腥风相比简直是安逸。
沐雪嫣眸光望向窗外的枯枝败叶,满地都是凄凉,不知垭箖江现在是什么情况,即便有了粮草,阿楚又该如何以少胜多,以弱胜强,难道要硬拼吗?
她心一滞,想立刻便出去打探情况,却被小曼一把拽了回来,小曼看她仓皇的面孔,蹙眉道:“娘娘,您穿着寝衣是打算去哪?”
沐雪嫣秀发髼鬙,乱糟糟的成一团,她却无心打理,只想出去寻人打探,“小曼,去长清殿。”
这个时辰江时衍应该是刚下早朝,垭箖江的战事想必也会有了最新的进展。
小曼使出浑身解数拖住了脑袋像浆糊一样糊涂的沐雪嫣,“娘娘,皇上政务繁忙,这会儿估计正在和大臣们议事,您还是用了早膳再去吧。”
沐雪嫣揉了揉肿胀的眼睛,轻叹一口气,无力的坐在软榻上,她尽量让自己沉下心思,静下心来,越是到了这个时候越不能慌乱。
小曼瞧着沐雪嫣安静下来,便用手巾沾了温水,擦擦她的额鬓,她心疼道:“娘娘,您最近是怎么了,总是一副心事重重无精打采的样子。”
沐雪嫣嘴角扯出一抹淡淡的笑,虽是笑却无比苦涩,“没什么,吃饭吧。”
她转移话题,慢慢挪动身躯坐到木椅上,装作很开心的模样吃着碟子里的菜,可心不在焉的她,连这些菜是什么味道的都尝不出来。
空气格外沉默,小曼站在沐雪嫣身后默不作声,双手局促不安的搅在一起,像有什么过错愆尤在她心里,沐雪嫣越是这样,她便觉得没有这么简单。
娘娘总是有什么事都喜欢往肚子里咽,从不与旁人诉说,她真担忧在这样憋下去会出什么事端,便将她最近魂不守舍的状态在早膳后悄悄赶去长清殿告诉了江时衍。
长清殿偏殿,趁着大臣们陆陆续续走出殿外,小曼才蔫声赶来,跪地浑身颤栗道:“奴婢参见皇上。”
江时衍眸光清浊,手里拿着垭箖江刚上报的奏折,脸色愁眉不展,他并未抬眸,只是沉声道:“可有何事?”
小曼犹豫片刻,还是将沐雪嫣眼睛肿胀的事说了出来,“回皇上,鸾妃娘娘近日总是睡不踏实,眼睛肿痛难忍,状态似乎不怎么好,奴婢想着快到封后大典的日子了,娘娘若再这样下去,恐怕会落人话柄。”
无时无刻,小曼都在为沐雪嫣着想。
江时衍手拿奏折的掌心微抖,只听一声清脆的声响,奏折被摔在桌案上,他拂袖起身,苦着脸道:“摆驾凤仪殿。”
小曼长跪未起,直到江时衍修长的身影消失于长清殿,她才缓缓起身,跟在御撵后面。
一路上气氛极度压抑,李公公早已习以为常,到了凤仪殿,这种压抑的气氛非但没有减少,反而愈发沉重。
沐雪嫣为了转移注意力,将视线睇在鱼缸里自由自在畅游的小金鱼身上,虽是注视着某个角落,可她眼睛依旧空洞无神。
江时衍进入凤仪殿便目光凛冽,直奔软榻旁,当他看到面色枯槁的沐雪嫣时,只觉心里一阵钝痛,竟泛起一波心疼的涟漪,仿佛不受控制般,他一把将失魂落魄的沐雪嫣抱在怀里,裹得紧紧的,导致沐雪嫣一瞬间并未回过神来,当她反应过来的时候,本能的想要推开却发现浑身没有那个力气,只得瘫软的任由他抱着。
江时衍斥责道:“往垭箖江押送衣物一事嫣儿完成的这么完美,怎会一回来便这副模样,难道途中出了什么事是侍卫没有禀告的?”
沐雪嫣被他抱呼吸急促,她推了推他的肩膀,语气无力道:“皇上,途中并未发生什么事,臣妾只是睡得不好,正巧眼睛又肿了,这才显得没有精神,秦太医已经看过了,说没什么大碍。”
小曼在一旁努着嘴,娘娘总是把事情说得这么简单。
感受到怀里的娇人呼吸急促,江时衍眉头一蹙,一面为自己的反应感到吃惊,一面松开沐雪嫣,坐在榻边,“嫣儿没事就好,几日后便是封后大典,还要有许多事情忙碌,小曼,你好生伺候你家主子休息一会儿,晌午出发前往皇陵。”
小曼微微施礼,“奴婢遵命。”
沐雪嫣不解的问道:“皇上,为何去皇陵?”
江时衍神韵清冷,嘴角的笑分外澄澈,“大典一举行,嫣儿便是朕的新皇后,在此之前当然要去见见朕的父皇母后。”
沐雪嫣心里了然,便点点头,随即笑了笑。
她唇角干涩,眼睛又肿着,虽然这笑容并不倾城也不倾国,很短暂,却再度惊艳了他的时光。
江时衍眸光一震,起身道:“那嫣儿先好好歇着,朕还有政务要处理,晌午一过,朕便来接你。”
沐雪嫣点头,邃然拽住江时衍欲要离开的手腕,“皇上。”
他身躯一僵,只觉她指尖冰凉,手心还黏腻着许多汗渍,他转眸,“怎么了嫣儿?”
犹豫片刻,沐雪嫣还是问出了口,“垭箖江的情况怎么样了?”
江时衍眸光一沉,神韵骤然冷了几分,他却扔语气和缓道:“北离正与东楚激烈的征战,不过奇怪的是背面受敌,东楚的粮草是如何运往垭箖江的。”
他又笑了笑,“即便东楚有了这批粮草,也抵不过北离几万大军,他们就像是渔网里的鱼,费力挣扎罢了。”
沐雪嫣眸光一凝,顺势松开了他的手腕,“这样啊。”
她语气无力,故作打了个寒碜,便缩进被窝里,困意绵绵的冲江时衍摆了摆手,“臣妾便不送皇上了。”
江时衍嘴角一抽,现在是连施礼都免了吗,他唇角不自觉的露出一抹浅笑,离开了凤仪殿。
直到江时衍离开,小曼才松了口气,她转眸,便瞧见沐雪嫣正睨着她,口吻有些责备道:“小曼,你刚才借故离开去御膳房的功夫,是不是去长清殿找皇上了。”
“真是什么都逃不过娘娘的眼睛。”小曼扑通一声跪地,“奴婢也是担心娘娘,封后大典的日子快到了,娘娘这样的状态只会落人口舌,奴婢是怕有人借题发挥。”
难得看她这么认真,沐雪嫣反而疏松一口气,她笑了笑,“你这么紧张干嘛,我不过是逗逗你,瞧瞧你这幅认真的样子。”
小曼努努嘴,“娘娘又寻奴婢开心。”
随即她咧嘴璨笑,“不过若是娘娘开心,怎样逗奴婢都是值得的。”
“好了好了,起来吧。”沐雪嫣慧心一笑,被褥盖的严严实实的还是觉得有些冷,“我睡一会儿,晌午记得叫醒我。”
小曼动作麻利的起身,嘿嘿傻笑,“娘娘歇息吧,奴婢再去往煁炉里添些碳火,让娘娘睡得舒舒服服暖暖呼呼的。”
沐雪嫣只露出一个头来,第一次觉得这么幸福,如果阿楚也在,该有多好。
想到这,她便做出一个决定来,日后若是她与阿楚回东楚,她一定要带着小曼,她不能丢下她,在阿楚不在的时候,在阿楚不在的地方,她便是她的全部,是她的救赎,她怎能轻易丢弃她呢,届时她会将所有事的原委都告诉她。
云彩在天空漂浮,垭箖江的战事扔在持续着,击退一波北离的大军,下一波又紧跟着袭来,廖霆早已体力不支,但未接到撤退的指令,他扔要奋战杀敌。
这时抗衡九黎水兵的一支小队已全军覆灭,封云楚得知消息后轻轻的阖上双眼,眉尖鞣杂一丝惨重的疼痛,刻不容缓,战事不得迟延,他又派一支小队前去阻敌,哪怕即将面对的是再一次的全军覆灭。
正当小队赶往九黎时,瞧见已有上万兵力的大军正在与北离水兵激烈抗衡着,且有战车上阵可以一敌百,万人大军中,一抹黑影像一束光在身穿甲胄的士兵中拿着剑挥扬,黑煞剑法极好,轻功又佳,利用地理位置,和当地县衙百姓一齐上阵杀敌。
他又派人往垭箖江报信,告诉封云楚兰王已知垭箖江发生的一切事,只等解决了九黎的水兵,粮草便可运往垭箖江,届时还望公子将垭箖江的兵力分散往北离,内外夹击,先攻九黎。
当封云楚听到这些话从传信的侍卫口中说出来,已是激动不已,当即下令将一半的铁骑都派往九黎,与兰王一同抗衡敌人。
北离的三万水兵已损伤不少,因战斗力不及东楚,又遭遇内外夹击,轮番进攻仿佛成了一副死局,无法与北离大军传信,当真成了瓮中之鳖。
江时衍怎么也没想到,东楚的剑客会有这番本领越过三万水兵来到鄌吴城通风报信。
所以当他得知三万水兵死伤惨重只剩一万时,便下令立刻撤退九黎,埋的棋子如此之深,还是被封云楚识破,他脸色一沉,收敛思绪上了御撵。
晌午已到,按照约定该是去凤仪殿接沐雪嫣去皇陵祭拜。
睡了饱饱的一觉,沐雪嫣精神状态似乎不错,她伸了伸懒腰,与江时衍去皇陵就像完成某项任务般,就像当北离的皇后一样,也不过是个幌子,她当然明白,江时衍为何不让宁贵妃来当这个皇后,是怕宁家的势力在朝中越来越大。
小曼这小妮子精神的很,早早的便将去皇陵祭拜要穿的素衣找出来平整的挂在架子上。
“娘娘,您醒了。”
沐雪嫣点头,感觉睡得浑身都散架了般,头也昏昏沉沉的,状态却清醒很多,“皇上还没来吗?”
小曼顺着她的目光往外瞧了瞧,晃晃头,“估计快了,娘娘,奴婢这就为您梳妆打扮。”
穿上素衣,将秀发绾起,插一个云鬓凤钗,头饰简洁,整个人看起来格外清新,像雨后的樱花花瓣般散发出一阵清香。
打扮一番,虽然素装素面,小曼扔夸赞道:“娘娘真好看。”
沐雪嫣一笑,“小妮子嘴可真甜。”
这时李公公来传唤,“娘娘,皇上到了。”
沐雪嫣与小曼随李公公前往凤仪殿外的宫巷,发觉一辆金碧辉煌的马车再此等候,可是,他凝眉,问李公公道:“只有一辆车?”
这……
李公公喜笑颜开,“娘娘,皇上已经等候多时。”
一辆车倒也没什么,上了马车,江时衍正襟危坐,生的一副好皮囊,却给沐雪嫣一种如临深渊的感觉。
他阖着双眼,闭目养神,察觉沐雪嫣坐在了他对面,轻声道:“嫣儿来了。”
沐雪嫣嗯了一声便没有说话。
车轱辘碾压着宫巷内的青砖,发出嘎吱嘎吱的声响,沐雪嫣随之一晃,好在她及时用手掌撑住垫子,这才没有把身子晃到他怀里。
江时衍唇角一勾,似是在笑,他扔闭着眼睛道:“稳一点。”
侍卫惶恐,忙道了声,“是。”
车内寂静无声,谁也没有多说一句话,江时衍闭目养神,沐雪嫣也阖上眼睛,斜靠着,任由凉风将明黄罗账吹起拂过她的耳畔。
出了皇城,车子又行驶到热热闹闹人声鼎沸的京城,来到京畿的一处风景秀丽,虽然是冬季扔美得不像话的宛若世外桃源的地方,这里屹立一座庞大的皇陵,周遭的野花野草虽然枯萎落了寒霜,却被七影用蛊毒之术喂养,现在仍旧宛若有生命般鲜活艳丽。
车子一停,江时衍便骤然睁开眼睛,喃喃道:“到了。”
李公公在外提醒道:“皇上,到了。”
沐雪嫣也邃然睁开眸子,撩开帘幕,瞧见外面的光景,心里一阵低喃,如此荒凉,又如此艳丽,“这些花……”
江时衍自然的牵着她的手走下马车,“七影的蛊毒之术,母后向来喜欢这些,作为他唯一的儿子,朕能做的也便只有这样了。”
说这话时,他眸光流转之处皆是温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