元宵节后天气依然寒冷,丝毫看不到一点春天将来的光景。一夜突来的寒流,把时光仿佛又带进了腊月。
元宵节那晚以后,整个硕江城的人都沉浸在一种失离游魂的不安气氛中,没有了既定的生活节奏,所有人都或多或少的聚在一起,七嘴八舌地议论着,猜忌着。
为了安定硕江城的市面和平复小民们越来越邪乎的道听途说,,也为了表示所有既得利益的每个人对于何老爷的一份感激之心。众人一致提议必须邀请汉口最有名的几家丧葬班子亲赴硕江为何老麻办一个硕江城有史以来最最风光体面的葬礼。
本以被火烧得乌黑残破的何宅大门,在一群老把式不惜工本地操弄下,一夜之间完全被精致肃穆的白花白布装点一新,在寒风里显得特别的凄美伤感,让人看着肃然动容。整个何宅没有了激烈争斗后的狼藉一片,被布置得银装素裹,让人肃然起敬。所有何家在硕江的产业,也就是几乎半个市面,也都为他们主人家的葬礼披上了素静的白服。
何老爷的几个姨太太和两个侄子披麻戴孝掩面干嚎,努力地肝肠寸断着。
几家丧葬班子的吹奏手们轮番卖力地营造着悲豪动天的气氛。
和尚,道士,尼姑,不论真的假的,披上袍子,拿上家伙事,都被塞进了何宅的灵堂,一刻不停地为死者祷告超度。
十里八乡的戏班子都一个不拉地被安排进了何家的戏台,所有忠孝英烈的戏文在这三天三夜的葬礼上,轮番不停地出演着,为死者送上最后的热闹。
方圆百十里甚至更远的有头有面的人物都一个不拉的被邀请到来,在葬礼上共同见证一个时代的结束,以及另一个时代的开始。所有过往的恩怨过节,在彼此的照面寒暄中又谋划出一层层新的利益纠葛。
无论是谁只要来了何宅,为何老爷磕头哭丧,就可以拿到九个丧钱,还能吃上流水席,看上不要钱的大戏。整个硕江城的人,以及周边听着消息的人都像潮水一样日夜不休地涌向何府。几天前因为何家缘故半途而废的元宵灯会,在此刻被肇事者们加倍地弥补了上来。
这是一场风光的葬礼,这是一场盛大的聚会,这是一场让所有硕江人在往后几年甚至几十年都津津乐道的人生经历。每一个人都很满意,除了躺在红木棺材里的何老麻,他孑然一身,没有任何身前喜好随他一起,只有那把从他头上取下的砍刀陪着他,残留着已经发黑的血迹还有猫娃的泥手印。
风云突变的厮杀在一场精心安排的葬礼地洗刷下就这样被涂抹了过去,硕江城又恢复了过往的节奏,进入了一个新的轮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