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花海中的老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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蒙蒙的细雨打破了西陵的黎明，当东方逐渐显露一抹鱼肚白，黑暗的西陵终于明亮起来。

那几块不知什么动物的腿肉烤熟了，散发着淡淡的香味。陈相锦从火堆中挑了出来，撕了表面的皮，走到了唐烟雨身前。唐烟雨并不属于西陵，她并不习惯西陵实在诡异的夜空，生在贵族王府，她更不可能适应陈相锦的生活。但她认为是他救了自己。

唐烟雨将骨头丢进火里，陈相锦微微皱眉，却依旧将手帕递了过去，唐烟雨用手帕轻轻拭了拭嘴，说道：“谢谢你……锦哥儿，我要走了。”

她还是有些不习惯用这个称呼，陈相锦还在修理那张弓箭，心不在焉的问道：“天京吗？是该走了。”

唐烟雨回答道：“是西陵主城，那里会有接应我的家人。”

陈相锦看了看唐烟雨还缠着纱布的右脚，抬头说道:“我送送你吧。”

唐烟雨想了想，回答道：“谢谢。”

西陵区是片荒芜的地方，但作为讨伐墨河国重要的战略版图，在沿着青河直上的平原里有座主城，据说是由能和西北军齐名的西行军驻扎。只要到了西陵主城，回到了家人身边，那唐烟雨便能得到安全的保障。

陈相锦带上了十二支弓箭和一张弓，几块填肚子的酥饼便跟着两手空空的唐烟雨趁着太阳还没完全升起，便沿着青河一路东行。

昨日的那条大道定然是不能再走了，于是两个人抄了小道，走了深山老林的道路，于是原本仅需要的半日的路程，他们要走近乎一个白天。

事实证明，带上陈相锦是个正确的选择，否则像这样崎岖的山道，若真要唐烟雨独自一人爬行，不要说何时到达，即便是半路倒下，也不是不可能的事。

“如果你不介意的话。”陈相锦蹲在唐烟雨身前，诚恳的说道。

似乎还像昨天一样，但又有些不一样。两个人终究还属于陌生的关系，一路无话，陈相锦背着唐烟雨走在清晨的野径之间，微风微凉，带着露水与青草的味道，令人心情极好。

山野之间的道路一片青黄色的油菜地，有蜜蜂穿行于花野田间，远远望去，遍地令人愉悦的青黄。

于是陈相锦一眼便看见了站在油菜花地的那个人。

那个老人身穿布衣青衫，正襟衣冠，负手立于草甸之上，威风凛凛。

怎么看，都不像是一名拦路的杀手。

陈相锦没有提醒唐烟雨便将其放了下来，取出了桃弓，拉至满月，对准那处，却没有说话。

“怎么了？”唐烟雨不知发生了什么，好奇问道，随后她看到了那个站在田野间的人，不自觉拉起了陈相锦的衣角。

桃弓纹丝不动，满田野的油菜花随风而动，蜜蜂飞舞于花间，发出嗡嗡的声音。他眼睛微眯，看着那人一动不动。

“小姐，我是来接你的。”

“你们认识？”陈相锦低声问道。

唐烟雨紧张拉着他的衣角，往后退了两步说道：“就是他欺负我。”

“你是谁？”

有风拂过老人灰白的长须。

“我问你是谁，不然我就放箭了！”陈相锦重复说道。

“小姐，将军很担心你，跟我回去吧。”老人显然没有把陈相锦放在眼里，甚至直接选择了无视，他朝前走了两步，身前的油菜花向两边倒下，仿佛为其铺了一条花的道路。

“中！”

陈相锦很恼火，忽然放箭，特制的箭矢离弦而出，在空中滑过一条直线，如闪电般射出，直指花海中，老人的眉心。

箭矢越来越近，老人却不为所动，仿佛从来都没有看见，也从来不知道花海之中还有陈相锦这个人，依旧向前。

就在箭矢即将穿透老人眉心的前一刻，急速旋转的箭头忽然一颤，一丝颤抖，然后传递至整个箭身，雪白的箭羽忽然炸开，整支箭矢忽然遇到了某种力量的印象，被极其巧妙的改变了飞行的轨迹，惊险的从老人身侧穿了过去。

这一箭并没有射中，或者说这一箭被巧妙躲过，但陈相锦不止射出了一发箭。

淙淙淙淙……

谁也不知道他究竟是怎么做到的，总之陈相锦在极短的时间内连续拉弓射箭，一发箭矢穿过黄色油菜花，另一发利刃接踵而至，然后是第三发，第四发，弓弦不断拉伸发出嗡嗡声不绝于耳，四支箭矢箭头极速旋转。

咻！

老人微微挑眉，然后眯眼，随后神奇的一幕发生，他随风而动的长须忽然向四周炸开，无数气流环绕其身，他伸出一根枯瘦的手指，一道气流便在他指尖环绕，一支箭矢就这样被一根环绕着神秘气流的手指弹飞，第二发箭矢则被另一只手抓住，而第三发他似乎再也腾不出手去阻止了，然而这一箭恰巧所指的就是他的眉心。

仿佛已经无法阻止了，然而，第三发箭矢还未来得及穿透猎物的身体，便忽然在半空中炸开，木屑乱飞，两片被撕碎的白羽飘荡在空中。

第四发箭矢穿过一片木屑，卷走两片白羽，老人向前的脚步这才停了下来，却不见他什么动作，简单转身，便躲过了第四箭。

连续挡下四发箭矢，还能轻松躲过第五发箭矢，陈相锦心中忽然升起的惧意，他伸手拉住唐烟雨的小手，一握，皆是汗。

“能让我停下脚步的人不多，而你，是最年轻的一个。”

老人终于停下脚步，古铜色的皮肤刻着深沉的皱纹，他说道：“我手上不死无名之辈，你叫什么名字？”

“锦哥儿，把我交出去吧，我不能牵连你。”唐烟雨抬头认真的看着陈相锦。

陈相锦回头，却发现小姑娘眼中无比坚毅的神情，原来眉宇间的稚嫩早已消失不见，这……还是那个十二岁的小丫头吗？

“是你求着我保护你，我也答应了你。”

唐烟雨心中泛滥起感动，但还是犹豫说道：“可是……他是念师。”

陈相锦不明白，问道：“什么是念师？”

但现在显然不是解释的时候，唐烟雨看着陈相锦默默无言，那种眼神无比清澈透亮。

陈相锦心中一动，说道：“管他念不念诗，总之我想保护的人，便无人能伤害她。”

唐烟雨说道：“念师的实力并不在你的认知范围内。”

陈相锦不为所动，说道：“我有办法。”

唐烟雨有些不相信，问道：“什么办法？”

“跑。”陈相锦认真低声回答道。

跑，转身就跑。

陈相锦忽然抱起唐烟雨毅然转身，一头猛地扎进了花海之中。

老者长袍飘飘，忽然一挥手，身前花草尽数折腰，浩荡的花海竟是铺出了一条平整的道路。然而看着两人逃跑的方向，那个方向是逐渐远离西陵主城的方向，那个方向是一座大山，大山树林隐蔽，杂草丛生，极其不适合追敌。

这或许是个麻烦，但也仅仅只是个麻烦，老人并没有在意，纵身一跃，一跃，便是数十步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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