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风府门口,杜望和潘旭在等待。
风荷看见杜望,喜笑颜开,忙跑到他近前,说:“你来找我?”杜望因紧张而不知所措,脱口说:“不是。”风荷一下不高兴了,撅着嘴说:“那你来干什么?”杜望道:“找大小姐。”
风荨问:“找我?什么事?”
杜望道:“也没什么,就是大小姐要是需要人跑腿,尽管开口。冬天了,接的活不多,我不忙。”潘旭也跟着说:“大小姐仁义,我们也并非寡情之人。滴水之恩,尚涌泉相报。我近来闲着,愿追随在大小姐身边。”
风荨一时激动,心道:“他二人果然有情有义!”一边说:“风家遭了难,你们不避而远之,我已深受感动。眼下也没什么要紧的事可做,你们不要因为风家的事而耽搁了挣钱养家才是!”
杜望道:“不会耽搁!”潘旭也道:“不耽搁!”
风菱问:“你们想好了?”阿良道:“货栈正需要人手,只是工钱要拖到卖了山货后。你们要是得空,就来货栈帮忙。”
杜望和潘旭连声答应。
风荨道:“既然到了家门口,一起进去吃晚饭吧。”杜望却不答应,风荷直拉了他进府里,潘旭倒不拘泥,跟着进来。
主仆一桌,在风府,倒也是第一次。风荷只顾给杜望夹菜,杜望全程紧张,没嚼下几口菜。风菱试图开玩笑缓解杜望的紧张,反而弄巧成拙了。
晚饭罢,各自回去。
风荨去父亲的房里探望,讲了货栈着火一事的前后和官府的调查结论。风老爷听得上火,他直叹气:“造孽啊!你怎么不叫他赔?叫那个张皮赔!”风荨道:“爹,您是气糊涂了,他怎么赔呢,卖了他也凑不到几个钱!”
风老爷一口气没提上,直喘了许久,风荨小心侍候,叫他宽心。待气顺了些后,风老爷双目无光,絮絮叨叨说:“恶有恶报,善有善报!躲不过,躲不过!”
风荨问:“爹,何为善?何为恶?之前我问过您认不认识姓曲的人家,您当真记不得了吗?”
风老爷咳嗽数声,有气无力地说:“曲家?曲家!我风明自认没有做过亏心事,只那一件事,唉,让我后悔了大半生啊!”
风荨问:“爹,咱们和曲家到底有什么过节?”
上一次风老爷一口否认与曲家认识,此刻可断定他在撒谎。风荨乘胜追问:“究竟是何事让您后悔?我掌管咱家也三年多了,您不该有事瞒我,蒙在鼓里反而会坏事!”
风老爷犹豫好一阵才道:“人们常说生意人唯利是图,但我从来还是记得诚信仁义四个字!无诚信无买卖,无仁义那在江湖上很难走得通。”风荨道:“爹爹一直也是这么教导女儿的,咱们风家的生意名声不是虚名。”
风老爷道:“可是,唉!那件事,我却做得很不对!”风荨盯着父亲,静静地听他说。风老爷道:“十三年前,就是你十岁那年。咱家的西线货物,运往西域的丝绸茶叶被官府统统查收了!”
风荨问:“为何?”
风老爷道:“过嘉峪关的时候,被查出来枪器!我刚听到消息,自然不信,明明货车里全是丝绸和茶叶,怎么就夹带了枪器!”
风荨吃了大惊,她道:“爹,贩卖枪器,那可是死罪!”风老爷道:“爹怎么可能卖枪具给蛮夷人!怎么可能叫外人打咱们自己人!爹一直是老实的生意人!那些枪器哪里来的,怎么会夹藏在押运的丝绸和茶叶当中?爹也是一头雾水,不明所以啊!”
风荨道:“那后来呢,跟曲家有什么关系?”
风老爷道:“咱们走西域的货运线路一直是交给关中的会兴镖局,那总镖头姓曲,单字一个友。他曲友可是关中响极一时,大名鼎鼎的英雄好汉!爹和他共事多年,虽然表面是主顾关系,但是私底下也有几分交情,相互也是仰慕的。爹爹知他是义薄云天的汉子,断不会私藏枪器售卖,但是爹也没有藏啊!眼看官府就要抄了咱们家,爹只能说是曲友藏的!说实话,爹不信,爹不信他会这么做,但是爹是真得没办法!”
风荨道:“爹,你做了假证?”风老爷道:“爹被逼无奈啊!”
风荨道:“可是即使你指认曲家,官府也未必就能信爹爹呀?”风老爷道:“信,官府信!你登叔和那时还在咱们家帮工的梁汐他爹,都作证说装车的时候双方查验无误,拿出来了货物验收单。货单上只有丝绸茶叶,曲友签了字,就证明他当时确认过无误的。”
风荨道:“保不定半途中被人私藏进去了!爹,您真认为曲前辈不会贩卖走私枪器吗?”风老爷道:“他的人品,爹信得过!可是官府限日破案,又听说要抓了我进大狱,我一时糊涂,就做了伪证!更巧的是,关中那边,当时有一家镖局举报说曲家进了大批枪器,还有一部分藏在家中,谁知官府一查,果然就查出了枪具!不等曲友从嘉峪关回来,曲家上下几十口全被官府抓进了牢狱。我当时想或许真是曲友私藏的也不一定,那时只想着为自己的罪孽找借口,现在却越想越觉得冤枉了曲友!”
风荨问:“那后来呢?曲家人怎么样了?”风老爷道:“听说官府将曲友斩首示众了,他的父母妻儿也都被杀了!”
风荨惊叫一声,瘫坐在椅上。隔了良久,她道:“前两次我被人请上山,那山庄的主人正是姓曲!”
姓曲?
风老爷亦是惊叫一声,他坐立不安,断断续续问:“姓曲?曲家的后人?定是了!他们来索债了!”
风荨道:“可是,您不是说曲家的人都被官府杀了?曲友前辈有几个孩子?难道他的后人还活着?”风老爷道:“听你登叔说,在刑场上,官府处决了曲家一众人,曲友的公子当时十一二岁,也被杀了头。难道?不会,不会这么巧!难道此人真是曲友的后代?”
风荨道:“一路思来,咱家的霉气不是天灾,怕真是有黑手在幕后推使!我想明日上山去会会这个曲家山庄的主人,或许敞开心扉,双方能化解误会。”
风老爷叹道:“若真是曲友的后人,我也是没有脸面见他。总归是爹爹诬告了曲友,才致使他一家十几口丧命,罪孽啊,罪孽!”
风荨也认为父亲做法欠妥,但是也不能当面指责,只轻声安慰了几句说:“或许那人也是碰巧了姓曲,并不是曲友前辈的后人。”
她嘴上虽这般说,心里却早已不疑那人必是曲家后人的论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