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恒很久没有梦到以前的生活。和他回家之后的生活相比,从前的日子,他就像一滩烂泥随时有可能就死在街头,再也起不来来,就和养他长大的那个混混一样。
从前的他,虽然人小,但是打架十分狠。也许是经常见到自己的养父被打的场景,每一次打架,他都是豁出命去打的。
混久了,街头上也有个外号“孤狼”。三年前,他的混混养父被人打死了。他没钱没办法给他的养父,找个体面的地方。然后他便成了一个地下赌坊的打手,从此便辍学,浪迹在街头。
混混做久了难免会遇到仇人,他还记得那一天,他被十几个人围攻,差点死在外面。
姜恒就陷入在这个梦境中,那件事发生在他养父死后没多久的那个冬天里,那一年冬天特别特别的冷,他裹着养父曾经穿过的毛衣,没有外套,就这样瑟缩在冬日的寒风里。他不敢回家,因为他得罪了一个叫虎哥的人。
虎哥是他们那一片里面的霸王,肥肉纵横,傍大腰圆,平时脖子上就还挂着一根大粗金链子。
姜恒那时候正是嘴欠的时候。嘲笑了这虎哥一句,带着这么大的金链子,向狗链子一样。
然后他就被虎哥围攻了。
他怕回去了会给那些同样生活在底层挣扎的人造成惊吓,于是他便被堵在了学校旁边的巷子里。
姜恒那时候根本打不过这些人,虽然他刚开始他还挣扎了一下,但是右眼被狠狠的打了一拳,这一拳打的他头晕眼花,眼冒金星,脑子嗡嗡的响,感觉脑浆都要被打出来了。被这样打了一拳的他只能够用手抱住自己的头,蹲下来努力保护自己的内脏,在那里挨打。
拳头砸在身上,很疼很疼,这让姜恒有一种错觉,他觉得他可能也会像他养父一样,默默无闻的死在这条小巷里。
此后没有人管,没有人收尸,他的尸体会被乌鸦、被野狗啃食。他的青春年华就这样停在他最美好的时间里。
前面,他能够依稀的看到那是一个学校。建筑高大,灯光明亮,那些人的未来充满希望,命运就是这样的不公平,有些人光活着就已经耗费了全部的精力。而有些人生来便可以享受父母给他们带来的荣耀与安乐。
他多想,他都像和那些人一样,在学校里坐在其中明亮的教室里,读书,去谈一场没有结果的恋爱。
但是像他这样的人,不配。虽然有义务教育,但是,九年义务教育并不会对他们这种混混很宽容。在他还在学校的时候,老师对他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每周一的通报批评上都有他的名字。同学对他避之不及,仿佛和他在一起就好像会被传染一样的。
也许对人们来说,他这样的混混就只配在黑暗中苟活。
虎哥他们还在咒骂着他什么,但是姜恒已经听不见了。好像刚刚有人一拳打在他太阳穴,那边他的耳朵突突的疼。
“你们在干什么!”后面好像传来了一道女孩子的声音,隐隐约约的听不太清楚。
“小妞你别管,还是你想和这人一样?”姜恒听见虎哥这样说。
虎哥一向嗓门很大
“警察叔叔你也听见了吧!”小姑娘脆生生的说,“我不想像他这样,所以我报警了。”
接下来便是人群是在逃离的脚步声。
“你还好吗?”姜恒好像听到那个女孩在问他。
他很想问那个女孩是谁?但是最后的印象,只剩下白裙长发。
后来他被找回家之后,他报复了虎哥。可是关于那个女孩子,他只能够查到一个范围。当那些人的照片都放在他桌子上的时候,姜恒一眼便认定,救他的那个人是谁。
“别走!”姜恒惊坐起。
“你醒了,感觉怎样?”顾灼问道。
姜恒晃晃自己的脑袋,突然意识到刚刚是在做梦。再定睛一看,他现在正在医务室,床边坐着那个,他一眼便认定的救命恩人。
“还行吧,刚刚做了噩梦。”姜恒有点茫然地看着顾灼。
刺鼻的消毒水的味道,萦绕在他的鼻尖,就让他稍许的清醒了一点。
之后传来的声音却让他突然振奋。
“既然还行的话,我就把人带走了。”
是纪云溪,姜恒心想。
“你来干什么?”
“老宣让我来叫个人”纪云溪说话的时候,连看都没有看姜恒,“顺带出于人道主义关心一下我的对手。”
“我看你不是关怀,我是嘲笑吧!”姜恒冷笑道。
“随便你怎么想,顾灼我就带走了,还给你留了个吴来。已经很给你面子了。”说完纪云溪拉着顾灼的手出了医务室。
只留下医务室里姜恒的怒吼,“吴来有什么用!”
“老大,我还是有用的。”虽然一向自诩为狐朋狗友,但是就这么被见色忘友吴来觉得自己好无奈啊。
“喂,纪云溪!”纪云溪大步向前走,拽着顾灼的手拽的紧紧的。
“你弄疼我了!”顾灼纪觉得云溪的举动莫名其妙的,用力甩开了纪云溪的手。
“你不是个冲动的人。”纪云溪停下脚步,看着顾灼。
这是顾灼第一次认真的看纪云溪的眼睛。纪云溪的眼珠很黑,只有她一个人的倒影。
他继续说,“我知道你肯定在心里找了很多理由,是因为这个老师他并不符合当一个老师你才愤怒的。但是我知道,你不是这样的人。”
纪云溪停顿了一下,“你,到底想到了谁?”
顾灼愣愣的看着他,眼泪无声
的流下来了,“我想到了安安。”
纪云溪沉默,然后猛地一下将顾灼抱在怀里。
“姜恒不是安安,不过是个小发烧,没事的。”
“没事的,不要怕。”
“没事的,不要怕。”
纪云溪拍着顾灼的背,安抚的说。
安安,那件事情才不过几个月。他竟然快要忘记了,人的保护机制就是遗忘吗?
但是那件事怎么可以忘记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