镜辞想也不想的拒绝:“不行。”
“为什么不行?”江楼楼没料到镜辞拒绝的如此干脆,她说道:“你是我师傅,教我是天经地义,我可以给你钱。”
“我不缺钱,也不需要钱,我只答应教你武功,没答应教你文墨。”
江楼楼不肯放弃:“你可以教全才嘛,以后你的徒弟能文能武,说出去你脸也光彩。”
镜辞一脸淡漠:“人间的荣誉对我来说,没有任何实质性的作用。我教你武功,纯粹是看你傻得可怜,若哪天你父母不在了,恐怕你无法生存。”
江楼楼噘嘴:“你也太看不起我了吧。”
镜辞摇头笑道:“不是看不起你,而是事实摆在眼前。”
江楼楼不想跟他掰扯这些话,直问道:“你到底教不教?”
镜辞依然摇头,江楼楼急了,顿时想开口凶他,但话刚到嘴边,她才意识到自己好像根本不知道镜辞叫什么。
于是她没好气的问道:“你叫什么名字?”
镜辞被她问得一怔,不由得回想到,他好像还没告诉过江楼楼自己的名字。于是他用手在空中边写边比划:“竟辛。”
江楼楼也是一愣:“你这名字……读起来好特殊啊。”
镜辞解释道:“我的竟辛与心静则安的静心同音。”
“什么乱七八糟的。”江楼楼还不识太多字,镜辞说的这些她自然听不懂,反正她现在有一件事要做,那就是缠着镜辞,让他教自己读书。“你看看,你不教我读书认字,我连你名字是什么意思都不知道。如果你不教的话,我以后就喊你泥鳅,反正我不识字,在我眼里竟辛和泥鳅一样没什么差别,都是代号而已。”
江楼楼瞧他没有反应,不由得清了清嗓子,喊道:“泥鳅?小泥鳅?老泥鳅?大泥鳅?黑泥鳅?欸,你怎么不理我呀!诶诶诶,你别走呀,你等等我。”
镜辞气的拂袖而去,江楼楼赶忙去追,慌乱之间,她的左脚被门框绊倒,还没来得及感受痛意,眼泪就冒出来了。
过了一会儿,下唇和口腔里才传来钻心的疼痛感,江楼楼下意识的一摸,手掌沾满了血。
“竟辛,快救我。”她老老实实喊镜辞的名字。
口腔里的血汩汩直流,使江楼楼不由得怀疑自己是不是摔到了五脏六腑。
镜辞没走多远,听到她的呼唤从两三米外折了回来,只见江楼楼倚在门边,下巴全是血,还有一部分沾染了米白色的衣襟。他对江楼楼说道:“把嘴张开我看看。”
江楼楼紧张的说话都哆嗦:“我是不是没救了,是不是要死了?”
镜辞查验了一番,屈指弹了一下她的脑门:“只是摔掉了一颗门牙而已,不至于没救。”
“什么?!”这个消息比没救了还让江楼楼害怕,“门牙没了?”
竟辛如实说道:“嗯,以后说话会漏风。”
“什么?!”江楼楼顾不疼痛,满脑子都沉浸在以后说话会漏风的惊恐之中,一想到像她这么标志的人儿,以后一说话就漏风,那她还有什么脸面出门?干脆在家待一辈子好了。
她的情绪一下子变得萎靡不振,镜辞宽慰道:“正好可以在家安心读书了。”她以为他不知道,她之前有多蛮横无理吗?
这回正好可以敲打一下她,让她收敛一些脾气。
毕竟,能动不动就对师傅喊出“老泥鳅”三个字的姑娘,传出去到底不太文雅。
步西西道:“我又不识字。”
摔掉牙之后的第一次说话漏风,就在不经意间呈现出来了。
尽管镜辞很想笑,可是看到步西西满下巴都是血迹的模样,他还是忍住了。他说道:“闭眼睛,我帮你恢复伤口。”
江楼楼以为的恢复伤口是帮她把牙齿也恢复了,结果镜辞只是让她的牙龈不再流血,以及咬肿的嘴唇消肿。
她张开嘴摸了摸在门牙的位置摸来摸去,还是空空如也,“还有一颗牙没有恢复。”
“已经掉了的不能恢复。”
江楼楼不依:“我不信,你肯定能恢复,是不是你不想帮我恢复?”江楼楼记得他曾经说过,他修炼千年,不可能连恢复门牙这一件小事都做不到。
“生来自带的东西,一旦脱离身体,没人可以恢复得了。”
江楼楼瘪嘴:“你在骗我。”
镜辞道:“我没有骗你,既然我可以帮你恢复伤口,何不顺手把你牙齿也恢复了,这样我也省事。”
江楼楼开始哭哭啼啼起来:“那我怎么办,以后都不能见人了。”
镜辞拍拍她的肩膀:“好好读书,总有一天能靠才华征服别人的。”
大悲来的太猛烈,江楼楼一时间无法消化,她说道:“那你愿不愿意教我嘛?”
镜辞本想拒绝,江楼楼又说道:“我都这样子了,你还不愿意?”
看在她掉了一颗门牙的份儿,镜辞点头同意了。“今晚你先好好睡一觉,夜晚不适合背书,明天我来教你。”
江楼楼眨巴着朦胧泪眼:“真的吗?”
“我们做妖怪的从不骗人。”
江楼楼擦了擦眼泪:“好,我去睡觉。”
兴许这是一场梦,梦醒之后牙齿就好了。
小桃已经歇息了,江楼楼自己打水来洗漱,然后乖乖睡觉了。
镜辞嘴说走了,实际在江楼楼的房瓦观赏月色,江楼楼躺下之后,他给她也施了安眠法。
江楼楼一夜好眠,既没有做梦也没有被其他声音吵醒,正好一觉睡到天亮。
她难得起个早,小桃次日来伺候她洗漱的时候并未觉得哪里不对劲儿,江楼楼也纳闷衣裳的血迹怎么没有了。
难道是镜辞昨晚给她消了?
小桃没有发现,江楼楼也没有说,只是心里闷闷不乐的。直到吃早膳时,江楼楼见到娘亲才委屈巴巴的把牙龇给她看。江夫人立时被吓得不行:“你牙怎么了?”
江楼楼如实说道:“昨晚女儿想如厕,谁知一出门被门槛绊倒了,摔到了牙齿。”
江夫人心疼的不行:“以后要注意,你看看这门牙豁了可怎么办?”
江老爷夹了一小筷咸菜送粥,说道:“大大咧咧的性子,是该让你吃点苦头,看你以后做事儿还毛毛躁躁。”
江夫人说道:“等会儿我让人找位郎中来看看,给你抓几服药吃。”
“不用了,我已经不疼了,你们看我除了掉了个门牙,哪儿都没伤着。”
江夫人仔细观察一遍,不由得点头:“倒也是,那就不用找郎中了,只是这些日子你只能吃些软口的食物,什么排骨鸡架就过段时间再啃吧。”
江老爷道:“今儿个倒是有件奇事,居然有位英俊不凡的公子找门来,说愿意当咱们女儿的教习师傅。”
江夫人夹了根春卷,道:“是不是你为了这事儿急慌了,夜里做的梦还没醒?”
江老爷道:“我是那么糊涂的人么,人家公子已经被我引入书房了。我瞧他气质不错,倒是个满腹诗篇的人。”
江夫人不免有些防备:“靠谱么?”
江老爷道:“我看着靠谱,他说他今年刚学成,愿意不收费来试验一下,我想着反正也找不到教学师傅,不如就让他来试试。”
江楼楼大概已经猜到是镜辞了,她忙问道:“他现在在书房?”
江老爷点头:“嗯,你要不想吃饭可以去看看,互相熟悉一下,日后也能好好跟他学习。”
江楼楼立马起身跑向书房,江夫人戳了戳江老爷的手肘,“当真靠谱?”
江老爷说道:“能有人来教咱们闺女已经不错了,还能怎么挑挑拣拣?”
江夫人一想也是,能有人愿意来教已经不错了,更何况对方是免费教习,能图他们什么?
江楼楼一溜烟跑进书房,镜辞一身白裳,霁月清风,雅人深致。她不敢置信地唤了一声:“竟辛?”
镜辞手执折扇,与之前的冷傲截然不同,他抿唇一笑:“如何?可还像你的教习师父?”
纵然江楼楼没读过几本书,也大致听人说过男子温其如玉,她不由自主的脱口道:“言念君子,温其如玉。”
镜辞抬起折扇敲了一下她的头顶:“朽木可雕。”
江楼楼知道他在夸自己,镜辞打量了一番书房,问道:“这不是你的书房吧?”
江楼楼略显惊讶:“你怎么知道?”
“因为这里的气息太过沉重,与你的性子不符。”
江楼楼道:“这是我爹的书房,我的书房在后院儿呐,我带你去。”
江楼楼的书房就在她的卧房隔壁,江府是一套大宅,江楼楼独占其中一处院子。这座小院子有闺阁,有卧房,茶室,院儿里头开满了花儿,春风一吹沁着花香,花红草绿中是一架秋千。
进入到江楼楼的房间,镜辞顿时觉得心情明朗许多,这件房子不小,但书架空空,书桌竟连张宣纸也没有,笔墨砚台更是难寻。镜辞问:“你的书呢?”
“烧了。”
镜辞知道江楼楼不爱学习,却没料到她竟然连书也给烧了,江楼楼又说道:“之前我嫌念书烦,索性一股脑儿把书与纸笔全烧了,砚台也扔进鱼池了,还逼走了最后一任师傅,自那以后我爹娘就再也没有给我请过师傅了。”
“我前两日送你的那本《诗经》呢?不会也被你扔了?”
“怎么会!”江楼楼叫道:“那本书还在我卧房搁着呢,我去拿。”她烧了谁的书,也不能烧了他给的书呀,万一他一生气,不教自己武功了怎么办?
江楼楼急忙跑去卧房把《诗经》拿出来,举在镜辞眼前:“你瞧,这不是好好的嘛。”
镜辞道:“那开始吧。”
江楼楼显然还没做好准备:“现在就开始?”
镜辞点头:“当然,我的时间很宝贵,今日我只能教你两个时辰。”
江楼楼也不知道他整天都在忙些什么,可能他们妖怪忙着到处扩张领地吧,就像狗会有领地意识一样。
镜辞带她翻开诗经的第一页,是鼎鼎有名的《关雎》。
江楼楼倒是能略微认识几个字,镜辞让她先读一遍,只可惜她读的磕磕绊绊,实在让人听不下去。“关关……关关什么来着不知道,在河之……之……后面那个字我不认识。什么什么女,什么什么子好,后面那个字我没见过……”
这情况早在镜辞的意料之中,所以他很坦然的接受这个结果,江楼楼读完第一段就放弃了,镜辞也不愿意为难她,便拿出一本和她一模一样的书翻开来念给她听:“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这句话的意思是,关关和鸣的雎鸠,栖息在河中的小洲。贤良美好的女子,是君子好的配偶。”
镜辞话音才止,江楼楼就冒出疑问:“为什么是贤良的女子,不能是活泼的女子?”
镜辞道:“学习期间不要问这么多奇奇怪怪的问题,书怎么写,你就怎么学。”
江楼楼乖乖闭嘴巴,镜辞说道:“你再念一遍给我听。”
江楼楼第二遍还是如第一遍一样,她一脸为难的说道:“你刚才念的那么快,我记不住。”
镜辞倒也不意外,反正面对江楼楼这样的学生,发生什么事情都不稀奇。这一回镜辞放慢了语速,念到:“关关雎鸠,在河之洲。”他念一句,江楼楼跟着重复一句,半个时辰之后,江楼楼终于可以熟悉的认识第一小段的字了。
她合书背道:“关关雎鸠,在河之洲,窈窕淑女,君子好逑。”
镜辞问:“这句话是什么意思?”
江楼楼答道:“一对雌雄不离的水鸟落足在水中的小岛,仪表美好的女子是男人好的配偶。”
虽然她的解说不如镜辞那般细致,但能大差不离的说出来,已然不易。
镜辞欣慰地点头夸赞:“很好。继续学下一句。”
下一句江楼楼能认识几个字了,比如说一段学的“之”字,还有“窈窕淑女”四个字,所以这一段江楼楼学的比一段快多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