返回第七十三章 大婚(1 / 1)哪吒不闹海啊首页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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生为同室亲,死为同穴尘。

他人尚相勉,而况我与君。

很快便到了阿蛮与玄清子大婚之日,筵于福来客栈。

上至天庭神祇,下至四方精怪,纷纷派人来贺。

小二、知秋等人忙着招呼来者落席就座。

许久未见的红妆类携子前来,譬如夫诸婉婉,土蝼胥安,毕方鸟,环狗以及穆川、沢野,淳平、钟昉等众山神都到了。

青丘国主霁女御驾亲临,满载一车奇珍异宝,绸缎丝罗作随礼。她并无半点架子,照样又亲亲热热的,与众兄弟闲话家常。

俊生奉师尊陆吾之命,携上谷忍几个要好的师兄弟,连夜从昆仑赶回,念吾开心得手舞足蹈,又缠住他讲昆仑种种奇遇之事。

之前受阿蛮点化,云游四海的慧可老和尚特地前来拜见,就连地藏的望天吼都衔礼而来。

众人相聚,其乐融融。

此前,玄清子依俗,三书六礼下了聘,面面俱到,并无半点纰漏。

阁楼上。

喜娘替阿蛮涂了粉,用红色棉线绞面,喜上眉梢,嘴里念叨着:“手中扯上红棉线,喜为新妇开新面。左扯三下福满堂,右扯三下中状元……”

阿蛮对镜涂口脂,抿了抿红唇,她又觉得脖子凉嗖嗖的,抬头望向房粱,戚氏今日没来。

许是怕冲了喜气。

大抵如世间普通女子,凤冠霞帔嫁良人,即是她梦寐以求的,俗世安稳。

但不知为何,心中又隐隐不安,似乎遗漏了什么。

不多时,栈内鼓乐合鸣,喜娘说吉时已到。

阿蛮身穿大红绣衫,披了霞帔,由大牛背她上了花轿,一路吹吹打打好不热闹,一行人绕城一周,又回到客栈。

蓟州老百姓都知阿蛮风光出嫁,还有拦路的孩童讨了喜糖。

客栈早早换上了大红灯笼,窗格子上都贴满喜字,炮仗炸得噼里啪啦的热闹,那叫一个喜气洋洋。

玄清子则一身大红吉服,俊逸轩昂的站在门前迎轿,笑容依旧温润如玉。

他的眼里,全是她。

她亦如是。

二人跨过火盆,阿蛮握住他的手,稍稍有些心安。

得夫如此,夫复何求。

他们立于堂前,即是光彩夺目的一对璧人。

水叔替他二人唱了礼,阿蛮乃天女,繁文缛节自是剔了,她只敬上苍,故执香于香案前拜了拜。

接着,夫妻相拜,随着一声‘“礼成”,众人欢天喜地的将阿蛮送入洞房,玄清子则留下款待宾客,痛饮一番。

阿蛮坐在洒满花生、莲子,寓意早生贵子的喜床上,红盖头遮住了大部分视线,眼前这么一大片红艳艳的,红得她发怔。

外头明明人声鼎沸,热闹非凡,她却觉得心神难定,总怕横生枝节。

不安的情绪愈发强烈,喜帕在她手中绞成了一团。

种种过往,状如走马。

但念及玄清子曾说要一双儿女的傻话,她又忽而忍俊不禁。暗自笑自己原也是个没羞没臊的。

夜愈来愈深,外头渐渐宁静。

红烛几欲燃尽,她闻到一身酒气,知是他入了房。

玄清子捱她坐下,却不发一言。

就这么坐了好一会,他用秤杆挑起红盖头。

阿蛮抬眼,望住他,满是深情,藏也藏不住。

她笑问:“今夕我可美?”

玄清子没有回答,却一把拥她入怀,抱得那样紧,仿佛想将她用力嵌入自己身体里。

良久,玄清子终于放开她。

于是二人执手,共饮合卺酒。

杯中酒尽,她看到他眼中满是怜爱与不舍?

等等,为何是不舍?!

阿蛮还没来得及想明白,便一阵头晕目眩,身子软软的倒在玄清子怀中。

玄清子抱起她,轻轻放在喜床上,拉过大红喜被覆在她身上。

他的右掌,不断摩挲着她的脸。

“阿蛮,你我终有一别。”

最后一吻,印在她的额上。

他一挥袖,桌上一对龙凤烛霎时熄灭了。

只留下,满盘烛泪。

玄清子推开房门,放眼望去,诸宾客早已东倒西歪。

他除下吉服,露出白衣铠甲,眼神骤然变得格外冰冷肃杀。

只见他凌空挥剑为令,电闪雷鸣后,降龙伏虎的天兵天将们现身云端,来势汹汹,将福来客栈团团围住。

“统统拿下!”在玄清子一声令下,天兵天将将下凡,听令将醉倒的诸位奇精异怪,各自捆绑了,押回天庭发落。

英招与武罗随即也现身,双双跪于玄清子面前,拱手道:“恭祝主公达成盛德大业,末将心服口服”

玄清子语气平静,不带一丝感情的道:“将客栈烧了。”

从此世间,再无福来。

武罗试探问道:“主公,那……天女该如何处置?”

“不得伤她分毫。”

武罗紧前一步劝道:“主公,恐留后患呐,不如将

计就计……”

玄清子冷冷的看了他一眼:“我与她之事,尔等不必插手。”

英招与武罗只好抱拳领命,当下火烧福来,须臾一切,化为乌有。

但奇特的是,天女阿蛮虽身处火海,却毫发无伤。

她手心握着一块银白石头,在熊熊烈火中,却寒气护体。

那是地藏送来的辟火石,被玄清子塞在她手心里。

玄清子领诸神消失于苍茫夜色中。

不多时,林间传来一阵婴啼之声,凄厉至极。

一阵阴风席卷着大水呼啸而至,水中出现一只九头之兽,一口衔住阿蛮飞远了。

来的,是九婴。

待阿蛮醒转,已身在北狄凶水之岸。

听得小九说起,福来客栈火光冲天,宾客被当作乱贼党羽清剿,连大牛小二也被打回原形,重新变回夔牛骨和雷兽鼓槌,一并收囊入库。

一夜之间,恍若隔世。

小九继续说道:“你可知你那爱郎的真身是谁?他是白帝少昊!与那阎罗,乃是一母同胞的兄弟!就连他送你的那匹玉骢马,岂是寻常物!实为马交,能食虎豹。他封住自身法力接近你,如此滴水不漏、煞费苦心的安排,便是想趁天下大乱之际,逼诸神为其所用,所谓立功建业,争夺天帝之位是也!”

阿蛮听得发怔。良久问了一句:“你是如何得知?”

小九从袖中掏出一卷书,递给阿蛮:“我去盗了月老的姻缘簿,方知你二人本无姻缘,却硬是不知被何人凭添了一笔宿世姻缘。赶回来时,却为时已晚……”

阿蛮接过姻缘簿,手微微发抖。

姻缘簿记载了二人相识之人,被系了姻缘线,而今日,姻缘线恰好已断。

难怪,他有帝王之相。

难怪,阎罗与他有几分神似,原来是其胞弟。

难怪,阎罗宁肯违背天命,篡改生死簿,原来是察觉到兄长的气息,欲除之后快。

难怪毕方鸟愿成为其坐骑,他们本就共同居于长留山。

难怪地藏菩萨已洞悉因果,赠她辟火石,保虞周全。

她为何成亲当日心神不宁,呵呵。

天女大婚,竟无凤凰齐飞,鸾鸟来贺,亦无喜鹊登枝。

天象如此昭昭,毫无吉相可言,而她却蒙蔽心智,视而不见。

这岂不是,天大的笑话。

就这么被骗了身子,还要被人骗去半身法力。

“哈哈哈哈……”阿蛮笑了起来,渐渐,笑出了眼泪。

她一把扯下鎏金凤冠,撕下五彩霞帔,愤然扔入江中。

“什么知我意,感君怜,此情须问天?!白帝少昊,我要让你知道,我就是天!既然你今日负我,他日我必定血洗天庭,令你自此不得安生!”

她身穿红嫁衣,披头散发,赤足踏地,仰天痛哭,犹如厉鬼。

哭足一天一夜,阿蛮已面容惨白,双目泣血。

小九暗哑着嗓子说道:“世间男子无数,为何你又偏偏要他!就那样一个混旦,配不上你的喜欢,配不上你的情深意重!你既贵为天女,免入轮回,又何须受这世俗之苦!”

他见不得阿蛮几欲癫狂的模样,欲上前再劝慰,却教她一掌击开!

“休要碰我!”阿蛮扭过头,满眼含恨又固执,发狂说道:“世人皆可负我,唯独他不可以!”

她站在岸边,红衣似火。

“唯独他不可以……”阿蛮喃喃说道。

随后,只见她张开双臂,通身蓝色,橘发在风中飘扬。自其胸口处涌出一枚火球,光芒万丈。

火球散发巨热,北狄凶水顿时滚如沸水!

滔天热浪袭来,小九根本无法接近阿蛮,便被一股浪流借了风势,推得远远的。

不多时,河水干涸,四方焦土。

阿蛮泪痕已干。

她赤足站在龟裂干旱的河床上,冷漠的看了这个人间最后一眼,便毫无眷恋的向着远方的山脉走去。

她曾被世人当作旱魃驱赶,人人唯恐避他不及。

每逢大旱,巫师们口口相传,都把少女穿上青衣,打扮成她的模样钉在求雨台上作祭品。

可她仍旧对这个人世间,竭尽慈悲与仁义。

因为她是神啊!她天生就应当庇护世人。

她以为遇到那个人,会结束千万年的孤独。但终究,他又成为了她的劫难。

这段情,成为了她囚禁自己的炼狱。

阿蛮,最后失魂落魄的,回到了赤水以北,荒芜之境。

她记忆里,最憎恶的地方。

这里鸟兽飞绝,赤旱千里,草木不生。

她偶尔也会想念蓟州的生机勃勃,以及京都的软红香土。

可惜,一切都回不去了。

大多时候,她心如死灰。

自己由始至终不过是枚棋子罢了。

骄傲如她,竟被羞辱到这番境地,实在令她痛苦万分。

但是,她又想到,他留她一命,许是曾也对她动心。

他到底是否真正爱过呢?不

得而知。

爱恨挣扎,令得她愈发痛不欲生。

想过生死同穴,饶也未想到被人弃如敝履啊。

尚还累及友人,她羞愧万分。

以前是父亲将她封印在此,如今是她在自我封印。

她对人间又重新憎恶起来,她不知道自己如果仍旧留在人间,会不会迁怒世人,甚至做出毁天灭地之举。

在此期间,她也偶闻婴啼,声声急躁。

知是小九寻来,她却无动于衷。

设了生死结界,他入不来。

第一眼不爱的,此生便不会再爱。

小九是这样,陆苍亦如是。

陆苍也曾指天发誓要娶她为妻,最后还不是为了兵权,娶了鬼母。

世间男子,大多薄情如斯。

又不知沉睡了多久,她闻得一阵血腥香气。

结界处刷刷地钻出了许多玉璧玉圭,有鸡羊尸骨。

原来,是有人在祭祀她。

阿蛮面无表情的在手心燃起一团火,将玉璧烧得一干二净。

“那些个因你被拘的,你就不管不顾了?”小九面容消瘦,衣衫褴褛的出现在他眼前。。

他一直守在此处,不曾离去。

阿蛮沉默良久后,问道“后事如何?”

小九沉声道:“他已登天帝之位。天庭诸神已忌惮你多时,屡次请愿要来捉拿你,他力排众议,断然不肯。说是你神力不再,无力与天庭抗衡。”

“倒是如了他的愿。捉拿我,是为了赶尽杀绝?!我与他们无仇无怨,何苦要置我于死地?!”阿蛮一脸怒容,脸上又隐约发蓝。

“因为天卦。”小九平静的回答道。

“天卦?”阿蛮面容阴晴不定。

“六爻六十四卦之乾为天卦。自你出生伊始,便被卜出有女帝之相,有毁天灭地之力。故而你自幼被黄帝囚于昆山,直至前边战事吃紧,才将你召唤出来。他们布局已久,就等你入局。”

阿蛮冷笑道:“我岂会如了他们的意。”

“只是,天庭早已布下封印,我当初即是飞天不得,才被驱至赤水。”阿蛮叹息道。

“可破。”

“愿闻其详。”阿蛮手一挥,结界破碎。她浑身肃杀之气。

小九长舒一口气,心想只要她斗志仍在,境况未算太差。

小九挥手,面前是各仙山登天要道之图。

他继续说道:“你既飞天不得,为何不从槐江之山入手?槐江之山为英招所守,南望昆仑,为天帝后花园,天帝偶居于此。英招曾与你征战沙场,你若肯放下身段,或许会卖你个人情。”

阿蛮摇头道:“他绝非卖主求荣之人。再说,此乃杀头之罪,不好再拖其下水。”

小九提醒她:“所谓知情不报,皆是同谋。”

阿蛮身心俱疲的叹口气:“牵连甚广,容我再想想。”

荒原恶土之上,一轮红日冉冉升起。

阿蛮赤足站在大地上,剑指前方,忽然斗志昂扬起来。

《山海经:又西二百里,曰长留之山,其神白帝少昊居之。其兽皆文尾,其鸟皆文首。是多文玉石。实惟员神磈氏之宫。是神也,主司反景。

《山海经:又西三百二十里,曰槐江之山。丘时之水出焉,而北流注于泑水。其中多蠃母,其上多青雄黄,多藏琅玕、黄金、玉,其阳多丹粟,其阴多采黄金、银。实惟帝之平圃,神英招司之,其状马身而人面,虎文而鸟翼,徇于四海,其音如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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