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断不思量,你莫思量我。
将你从前与我心,付与他人可。
阿蛮下定决心私闯槐江山,因为那日,她看到远处七色霞光绚丽夺目,呈祥瑞之象。
又有五彩斑斓的凤凰从天边飞掠而过,鸾鸟合鸣,悦耳至极。
雄为凤,雌为凰。
惟有帝王大婚,才有此吉兆。
阿蛮心中不由得怒火中烧。
大婚?!多么讽刺。
阿蛮用哨声唤来小九:“他已如愿登基?”
小九“嗯”了一声,飞落在一棵枯树的枝桠上,稳稳不动。
他俊美的脸隐在暗处,光影变幻间,竟映出隐隐绰绰的温柔。
“他要娶何人?”阿蛮阴晴不定的问道。
小九咕哝了一声“不知道”,而后翻身跃上枯树,稳稳当当的落在树杈上。
他漫不经心的折断了一根枯枝,指向天边,凌空写了一个字。
是“杀”字。
他早就想过了,管那白帝少昊娶谁,杀了便是。
若是阿蛮还想做他妻子,就只管继续做,若是不愿意与之相好了,也一块杀了得了。
时至傍晚,阿蛮又妒又怒,御剑飞向槐江之山,小九紧随其后。
槐江之山巍峨耸立,遍地金玉,光华盛放于洛洛清流里,悬于半空之境。
由英招看守,但英招巡游四海,并不固定待在此处。
离山尚有百里,阿蛮却被封印挡在其外。
只要一接近,空中顿现一枚金印压顶,使其不得动弹,皮开肉绽。
阿蛮毫不犹豫的拔下发簪刺向心头!
她以心头血为引,血溅九婴之躯,九婴霎时变体通红,鸣啼一声后,凭借一身法力,硬生生的为阿蛮撞破了结界。
二人得以顺利潜入槐江山内。
槐江山向南处皆是赤红丹砂,树木挂满明珠宝石,美轮美奂至极。
瑶水也由此汩汩注出,清澈无比。
在亭台楼榭里匆匆穿梭的,多是青衣螺髻的奴仆,为蠃母所化。
这槐江山还住了一位天神,传为女娲所化第一人,但阿蛮并未见过此天神,亦不知其有甚么通天本领。
但既已私闯槐江,阿蛮怒气冲天,自是无所畏惧。
谁知二人一踏入仙境内,那些珠玉之树皆如环佩叮当作响起来,无数树根与树枝,仿佛狩猎般,张牙舞爪的朝着他们卷去。
此刻,每根树干都现出獠牙巨口,疯狂掠食他二人。
二人疾速掠至树冠,引来赢母们纷纷侧目,她们眼底俱闪过一抹红光,顿时面目狰狞,围攻至树下。
小九以火御之,霎时一片汪洋火海。
树怪们怕火,齐齐遁入地下。而赢母却丝毫不惧,依旧一波接一波猛扑而来。
阿蛮站在小九身后,丝毫不慌乱,她低声道:“有人在暗处操控她们……”
小九机警的巡视周围,有一只赢母趁机迎面扑来,阿蛮抬脚便将其踹飞。
阿蛮往远处一指,小九立刻心领神会。
原来,是系在廊檐下的铃铛作怪,他随即施法烧断了铃铛。
果然,赢母停止了进攻,四处逃散。
凉亭水榭也突然凭空消失了,只剩下赤红沙土,狂风骤起,天摇地动。
听得头顶一声威严怒喝:“是何人敢在我槐江山上闹事?“
只闻其声,不见其人。
阿蛮略一沉思,悄悄与小九说道,这说话的,必是那槐江天神了。
帝都苗圃,乃其肉身所化,可想而知,这位天神的真身有多庞大。
阿蛮高声道:“我乃昆山阿蛮,黄帝之女。今有要事禀告天帝,借道宝地,多有得罪,还望天神海涵。”
“哼。好个昆山阿蛮!一言不合就来我槐江山上杀人放火,还让我海涵?!你生性好杀,被囚赤水之北多年,仍旧不思悔改,还敢来生事!”
阿蛮脑门青筋一跳,她最恨别人提及被囚赤水之事。
小九闭眼,极其不耐的“嘶”了一声,:“区区一条看门狗,吠得倒是起劲儿。”
“无知小儿!竟敢口出狂言,本座今日便教尔等有去无回!”
小九幻化出真身,九只脑袋,凶狠翱叫。
阿蛮也显了真身,三头六臂,身披白袍,头戴金冠,法相庄严。
且听她缓缓说道:“你既已终身侍奉于皇族,怎好编排起本尊的不是?!你我虽未曾谋面,但想必你也是侍奉过我父亲的。我不过是借路而已,你却横加阻挠,可是要违背当初的契约?!”
其实阿蛮也不清楚,当初槐江之神是否与黄帝缔结了契约,但他既是生于女娲创神时代,这么古老的神,怎么愿意俯首称臣呢?大约是有血契。
谁知,槐江神并不以为意,冷哼一声道:“我只受命于保护天帝,其他人,死活一概不管!”
阿蛮了然于胸,她手心朝上,一块发着微弱彩光的小石头落在她的手上。
她问道:“你可认得此物?”
随着一阵山崩地裂的巨响
,地面出现一条巨大的裂缝,一只长了两个牛头,八条腿的怪物跳了上来,上前恭敬一拜:“此乃女娲补天之石,见此信物如见女娲娘娘,是在下鲁莽了。”
阿蛮见猜得八九不离十,约莫是与皇族有血契,槐江神奉命守山,她也不愿在此地大动干戈,耗费精力,只求行个方便。
槐江神听后面露难意,他假意应承下来,背地里却叫人偷偷报了信。
天兵天将赶到围攻二人,阿蛮也心灰意冷起来,化为蓝身忿怒相,面目狰狞:“没有恻隐之心的,不是神,都是罪人。”
不多时,只见阿蛮从地缝中爬出来,四肢着地,血口衔尸。
那具尸体不是别人,正是槐江山神。
她其实早已动了杀心,神挡杀神,佛挡杀佛。
一念之仁,只会一错再错。
风起云涌间,英招率领天兵天将赶到。
小九亦是横眉冷对:“你先走,我来拖住他们。”
阿蛮闻言后,只是望了他一眼,便消失在虚空中。
阿蛮随后潜入天庭,天庭缔结的封印大动,由此惊动了看守的门将,喝令她不得入内,她哪里管得了那么多,祭出法器把其打得落花流水。
几杆枪刺了过来,她两边腋下伸出双手夺枪折断。
再听刷地一声,她调转枪头,飞向首领的头盔之上,只差分厘便刺穿他的脑袋。
待他惊魂未定,阿蛮又消失了。
白帝少昊,也正是当初的玄清子,正在殿中更衣准备迎娶新妇,听人来报,叫来英招,淡淡的吩咐:“增派人手,务必守住天牢。我随后就到。”
于是,英招奉命带领天兵天将围住天牢,念及旧日同袍之情,也不愿伤了她,在外喊话劝降。
天牢里无人应答,悄然无声。
蓦地,一声兽啼呜咽,紧接而来的,是哗哗的水声!
英招脸色大变,慌忙下令撤退。众将士不明所以,但为时以晚,牢内涌起一阵滔天洪水,将天兵们冲散。
阿蛮骑乘神兽夫诸,现身于洪水之端,身后领着被囚的各类神兽,清冷肃杀,像一位新崛起的王。
英招唯恐再这样下去,阿蛮就会落人口实,坐实“谋逆”之罪,恐怕难逃一死啊!
显然,阿蛮早已将生死置之度外,何况,她还有一事未了,那就是她要替自己讨个公道!
阿蛮祭出夔牛鼓,鼓声轰天,殿堂摇晃,仙神惊震!而夫诸领众神兽趁乱逃跑,阿蛮早已杀红了眼,三头六臂刀枪不入,硬是杀出重围,剑指灵霄!
众神合力才能将她拦至殿外,对着杀气腾腾的阿蛮,任谁的心中都没有胜算。
阿蛮取出婚书,愤恨的扔在殿前,怒骂道:“白帝少昊,你为了功德禄位,诓我成亲!如今又弃我于不顾,天地在上,我阿蛮今日只想替自己讨个公道!”
说完,摇身一变,她身穿嫁衣,头戴凤冠,怒目而视!
“怎么,都拦不住她吗?!”另一名身穿帝后嫁衣的女子走出殿外,不满的说道。
见她身后拖了一根虎尾,阿蛮立即明白了她的身份,是吉神泰逢之女华若锦。泰逢一族乃天定吉神,集天地之气,神力莫测,能安天下,怪不得白帝少昊要娶她为妻,这确实不失为强强联手。
华若锦如今贵为帝后,昔日情敌打上门,岂有放过的道理!她出言讥讽道:“当初那双红绣鞋,还记得吗?”
阿蛮顿时想起了,一个老婆婆送给她的红绣鞋,鞋底竟然藏着断针,原来是她,故意借此羞辱自己!
阿蛮勃然大怒,举起长剑便刺向她胸口!
“铛啷”一声,一把剑格挡住了阿蛮凶猛的攻势!
白帝少昊执剑相向,阿蛮认出来了,那把剑,是她父亲的轩辕剑!
“为什么,为什么我阿父的剑,会在你手里?!”阿蛮不可置信的问道。
“轩辕剑本是传给天帝之位,有德之人,你说你杀孽深重,勾结魔兽,血洗天宫,如何配得上这把剑!”帝后也是不遑多让,句句诛心!
“好了,阿蛮!你不要在此捣乱,请你速速离去,待我日后,一定给你个交代!”
“为何要等日后,今日不能当着众人说清楚吗?毁我婚约,夺我神力,这就是你们这些高高在上的神,能干出来的破事!如何,你敢做不敢当?!天帝,呵呵呵呵呵……你不配!”阿蛮双眼通红,几欲疯癫之态。
“阿蛮,我与你在人世间的情缘已尽。我下凡亦是历了天劫。唯有号令天下神兽,为天庭效力,才能与陆苍那群宵小抗衡,而我与泰逢一族早有联姻,认识春姬其实在你之前。你我二人并无夫妻之缘,我实在不想伤害你,所以只有将错就错,陪你演完最后一出戏,我才离开,希望能给你一个尽量美好的回忆。”
阿蛮怒斥道:“一派胡言!竟拿我天女阿蛮来证道?!我今日倒要看看,你们这对奸夫淫妇有多大的神通!”
说完就与少昊交起手来。少昊始终命人护住妻子,不让阿蛮近身。阿蛮本身有天庭法印压制,她的功力亦传给少昊大半,纵使她杀人如麻,最终都不
可能是他的对手。
何况还有泰逢族人在,有天地之力,足以毁了阿蛮!
他当初怎么会不知道,阿蛮定不肯善罢甘休,却未料到,会在他大婚之日,身披嫁衣来取他性命!
阿蛮每一招,几乎都是同归于尽的招式,她根本不在乎生死,她只有被欺骗后的愤怒与绝望!
阿蛮虽然功力大不如从前,但是在法器和法身的加持下,仍能暂时与少昊抗衡。但是,随着一道神光现世,泰逢亲自来了。
泰逢与阿蛮虽共为神族,但彼此间并无交集。当初阿蛮是黄帝之女,又骁勇善战,泰逢也时常有过耳闻。但是如今,政权更替,她并无实职,早已被贬赤水受罚,现在又在自己女儿的婚礼上闹事,泰逢也是非常生气,表示一定要对阿蛮施以惩戒。
少昊好不容易架住了阿蛮的剑,他俯身说道:“你赶快走,晚了就走不了了!相信我,待我日后再向你解释……”
“我现在不要你的解释,要你的命!”阿蛮出招越来越狠厉,泰逢长老们都怕影响皇族命脉,当下联手伏击阿蛮!
阿蛮侧身躲过,却迎胸撞上了少昊的轩辕剑!
轩辕剑“扑哧”一下刺穿了她的身体,她的法力随着胸口的血洞,渐渐消散。
这是一把可以弑神的剑。
阿蛮万万没想到,她曾经最爱的人,用她爹爹的剑,刺穿了她的胸膛!
阿蛮的眼泪落在了,还未来得及拔出的轩辕剑上!
“看来,你当初是什么都不记得了。你被囚于赤水,你一直以为是自己功高盖主?!非也,而是你根本不懂得控制自己的神力,随随便便就将大地都化为了焦土,四处散播瘟疫,令凡人苦不堪言。人间祈求上苍,将你封印。所以根本不是什么天女,你就是个灾星!这就是黄帝为什么不喜欢你的缘故!”